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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相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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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一声呼叫透过浓烈的烟火传进了乾隆的耳中!

    眨了眨被烟熏的泛红的眼睛,乾隆恍似觉得自己在做梦——他听见什么了?是他的儿子来了!是他一直疼爱的五阿哥永琪来了!

    这个儿子,他果真是没有白疼他一场!

    忽地,乾隆的血液里似注进一股勇气,顾不得拿袖子掩嘴,对着声音传来处大喊:“是永琪吗?朕在这里!阿玛在这里啊!”

    耳目灵便的永琪立刻分辨出了乾隆的位置,他一边拿那被火熏烤的快要干了的被褥使劲擦了下口鼻,一边迅速往乾隆处跑来。一路踢飞了燃烧的木凳木椅,断梁残橼,恍如天神临凡般来到乾隆的跟前。

    “儿子,朕的儿子,阿玛的好儿子……”乾隆哆嗦着嘴唇,看着站在自己跟前被烟火烤的眉毛卷曲的永琪,抖着手抚上他被烟熏黑的脸庞。

    “阿玛,您还能站起来吗?”

    眼见乾隆脚步蹒跚,貌似崴了脚般,永琪聪明地没问他别的,只把身上半干的被褥往乾隆身上一搭,连头蒙住。

    “阿玛,您趴在我身上,儿子背您出去!”永琪背朝着乾隆蹲下身道。

    “不!不可!”

    乾隆忽然推开永琪的手:“这火势太大,你背着我未必能逃出生天,不如还是你先走吧。儿子,阿玛已经是半百之人了,可是你还年轻,不能就这么陪着。”

    抬手阻住永琪开口说话,乾隆严肃地道:“记住,大清江山不能没有皇帝,不能没有继承人!阿玛原本就有将这社稷交给你的打算,只是原本想着等以后再行颁旨。可是如今显见的不成了!

    永琪啊,朕,若有个万一,你去令贵妃和和贵人处,她们那里有朕分别密藏的旨意,你可以由她们两个支持登基。这大清江山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治理,不得亏负阿玛今天这番交待。”

    永琪看着四周肆虐的烟火焦灼万分:“阿玛,先别说这些了,这火眼看着越发大了,再不赶紧出去就晚了!”

    乾隆欣然又惨然地笑:“不,朕不出去了!你爷爷也是在这里大行的,朕只怕也应该是步他的后尘,这是上天注定的。”

    从怀里掏出一方黄绸包裹的东西往永琪手中一放:“这是玉玺,你拿着快走!”

    “阿玛若不走,儿子也不走了!”永琪把玉玺推回去。

    “嗐,你这个傻孩子啊,阿玛这是为了你好啊!”乾隆跺脚。

    “儿子知道。”

    永琪很是冷静,满月般的脸上不见半点惊惶,对四周的火舌仿佛看不见般。

    “儿子今天若是不在便也罢了,但是儿子在,儿子也找到阿玛了,如果就这么独自出去了,那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人世上?怎么对自己的儿子说忠孝节义?就算是阿玛把皇位给了我,儿子也无颜面对朝臣,甚至是苟活于世。

    阿玛,江山是大清的江山,皇位是阿玛您的皇位,儿子若要,情愿自己去争取。阿玛若是想将皇位给儿子,就请您站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的匾下对着满朝文武百官大声说,您要把皇位,把这大清江山交付给儿子。

    而不是在这里私相授受一般。这样的江山皇位,儿子不敢领,还请阿玛不要为难儿子!”

    永琪的话掷地有声,乾隆老泪纵横。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朕答应你,咱们走,一起逃出这火海去!”

    乾隆趴上永琪的背,两人小心地避开被火烧的摇摇欲坠的横梁,往外跑去。

    裹着被褥,看着儿子后脑的乾隆第一次发现这个儿子的背部如此宽厚温暖,一时间竟想起了早已去世的父亲雍正帝。

    “与皇阿玛相比,朕还是得上天眷顾的。”看着四周的火舌吞吐,乾隆紧紧地搂着儿子的肩膀,心底无限感慨。

    西林琴心一边指挥着救火,一边时刻注意着火海中的动静。

    “这么半天了怎么爷还没出来啊!”

    西林琴心焦虑地整张脸都成了个愁字。瓷儿在一旁只是宽慰着她的心,只是西林琴心也无心去听。

    她只想看见自己的夫君安全出来,只要他出来就好,哪怕是永琪再娶谁跟谁好她都可以放下了。

    忽听“咔嚓”一声脆响,一根被烧断的木头飞向半空,直直地往湖中落去!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那里冲出一个身材高大浑身是火的人来!

    “快,上水!”西林琴心立刻大喊,一个宫女刚拎着水过来就被急不可待的她劈手抢过,也不管那人是谁就扑了过去。

    永琪背着乾隆一身是火地冲出来,一到安全地方急忙放下乾隆。才要就地解决掉身上燃起的火苗,就听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哗啦”一响,兜头一凉!

    “爷!皇上!”

    泼完了水的西林琴心这才发现,除了永琪还有乾隆在,而且此时被她一桶水浇的跟个落汤鸡似的!

    原本就被火燎烟熏的跟个灰堆里钻出来的土耗子似的,再加上这水,更显得狼狈不堪。

    无论什么时候,皇上就是皇上,皇上的天威是最不可测的。琴心心里一抖,“噗通”就跪下了。

    “妾身一时情急无状,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乾隆将已经被烧的七零八落的被褥扔到一边,抬手叫起。

    “儿媳救人心切何罪之有?朕还要多谢上苍庇佑,赐给朕一对好儿子儿媳呢!永琪,快将你家福晋扶起。”

    永琪依言上前扶起西林琴心,两人对视。只见一个眉毛几乎已经没有了,发辫也被烧掉了一段,一身水淋淋地,万分狼狈。

    西林琴心也没好到哪里去。发髻散乱像个疯子,漂亮的脸上红一道黑一道的也分不清是灰是伤。

    原本白底画着水墨山水的府绸大袖衫子也变成了灰布袍,整个人就跟土里爬起来一般,完全看不出来平时一丝风采。

    相对凝眸,两人眼中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惊恐,更有经历生死之后的豁然放下。执着手,两人相视而笑。

    “爷受苦了!”“福晋受苦了!”两人一齐说道,又一齐愣了愣,然后笑了。

    西林琴心这一开口,永琪才发现她的嗓子已经嘶哑,想来是在外面叫喊太多所致。看着四周被扑救下去的火势,永琪很是感动。

    乾隆一安全出现,几乎所有的人都跪爬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救火!”

    乾隆威严地开口,再不见被火围困时的绝望和颓败,又是他世间第一尊贵无双不可侵犯的大清皇帝了。

    一场火烧掉了乐安和清晖阁等处,几乎波及整个九洲清宴殿,工部查点登记后一算,损失十分惨重。

    幸好国库还充盈,而且这几年乾隆一直都在兴建皇宫各处,材料什么的都有。乾隆一声令下,重建!于是工部立刻忙活的跟个陀螺似的,上下没个安宁。

    乾隆又吩咐工部,将这次烧毁的清晖阁前九松挪移,重新建成“清晖阁四景”:茹古堂、松云楼、露香斋和涵德书屋。

    由于那晚和亲王弘昼也在九洲清宴殿,但因为晚饭时多喝了两杯,导致这位爷根本不知道乾隆被困火场,就连他自己都是被人抬出来的。

    可就是这样,乾隆还是十分的生气,觉得这个兄弟没有去救自己,是为对自己的不敬。于是五月初十,以和亲王弘昼仪节僭妄之罪,下旨罚俸三年。

    外面这些纷扰已经不是永琪的事情了,他正奉旨在家卧病养身。

    那晚的烟太大,他又在找寻乾隆时呛了几口烟,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同时皮肤各处也都有大小不等的烧伤。

    御医院里的太医们来了又去,接连半个月,永琪的喉咙才舒服了些,只是还不能大声说话。而身上被烧伤的地方却迟迟不见好转。

    西林琴心倒底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当晚一时情急生了勇气指挥救火,过后顿时支撑不住也跟着病倒了。

    再加上自己也被火舌灼伤好几处疼的厉害,先还是坚持每天服侍永琪,对太医开的汤药必要先尝过才让永琪服用,再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便把琐事都交给侧福晋索绰罗氏打理,她自己安心养病。

    这天来看永琪,见他皮肤溃破处流出黄水,腥臭难闻。又见梦中的永琪依旧紧皱着眉心,显见的疼,不由心中又急又疼便发了火。

    “这些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这都多少天了,爷的伤还不见好!”

    索绰罗氏在一旁劝道:“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爷这又是烧伤又是烟火熏呛,内外相逼难免时间拖得久了些。姐姐不必心焦,上头有皇上老佛爷见天地催着呢,爷养养就好了。”

    又叹息道:“姐姐自己身子也不大好,还是安心先养好身子吧。那帮太医们也是焦头烂额,整天的钻在药房里研究。姐姐没瞧见,许多太医都愁白了头发,实在是这烧伤不是他们的长处,就连李樵那个老御医都愁的直挠头呢!”

    西林琴心跺脚道:“这道理我哪里能不知道?只是看着爷这么辛苦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的很。”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忽然道:“妾身听闻御医院还有个梅荣华,说是治外伤一绝,就连李御医都喊着要拜她为师呢!怎么姐姐们竟忘了她不成?”

    此言一出,索绰罗氏立刻皱起了眉头。

    “她是女子,爷这是身体烧灼之伤,怎可以……”

    话犹未完,只听西林琴心拍手笑道:“正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怎么竟把她给忘了?来人,速去请梅荣华前来景仁宫!”

    “姐姐!”

    索绰罗氏尖声叫道:“姐姐当真要叫那个女人来么?”

    “自是当真!”

    西林琴心斩钉截铁地:“只要是能让爷快点好起来,莫说是梅荣华,就是天上玉皇地府阎罗,我西林琴心也要想办法请了来!你们都别说了,赶快去把人好好请了来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