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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女人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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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守寡三年,留下个五岁的女儿和五十岁的婆婆。婆婆自然也是寡妇。

    一见半城雪的面,王氏的婆婆就开始哭,五岁的女孩儿也哭。哭天抢地,除了一遍遍絮叨着恳请半城雪抓住凶手,为儿媳讨还公道,就再没别的。不管半城雪问她什么,她都一边摇头一边哭,一句对案情有用的线索也没能提供。

    半城雪只好告辞出来,去了第二家,张氏,辛未月乙丑日被发现吊死在牌坊下。

    张氏的婆婆早就死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待嫁的小姑。

    小姑倒是不哭,可一问三不知,从头到尾都低头沉默,除了摇头,再无其它。

    半城雪去了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辛未月辛丑日被吊死的柳氏,家里只剩个未成年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壬申月甲寅日被吊死的蒋氏,家里有个因打仗残疾半瘫的公公,根本无法说话;壬申月葵亥日被吊死的李氏干脆家里就没亲人了。

    仿佛整个案子一下陷入了死胡同。

    半城雪感觉又回到了当年调查驸马碎尸案的光景,那个时候,所有的相关证人也是不肯配合,什么都不说。

    不同的是,当年涉案的都是熟悉的人,她知道如何下手能让他们尽快开口。而这次,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遇到了一群完全陌生的人,加上一些古怪压抑的风俗习惯,还真有些一筹莫展的尴尬。

    正当她陷入沉思,琢磨着如何打破僵局时,莫君储的鹰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大喝:“什么人!”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掠过矮墙,直奔隔壁屋脊。

    屋脊上人影闪动,一男子狡兔般顺着后墙溜下去,撒丫子狂奔。莫君储几次快要抓住他,然而熟知地形的男子就像土耗子,一闪就溜掉了。

    眼看男子就要钻进那些阡陌交错的小胡同,却被从天而降的铁索挡住去路,一把揪住衣领,提溜起来。铁索捉住过无数狡猾的盗贼惯偷,对付这种土耗子一样的人,自有一套办法。

    *

    莫君储和铁索把那男子押到半城雪面前,扔在地上。男子大声喊冤:“你们为何抓我?我犯了何罪?”

    莫君储冷冷道:“你偷偷摸摸一路窥探王妃,说!是何目的?”

    “草民……草民没见过王妃,十分好奇,所以想瞧瞧真正的王妃是啥样子。”

    女耆老皱起眉头:“何四,怎么又是你?”

    半城雪打量着吊儿郎当的何四:“难得在这儿看到成年男子,忠烈乡像你这般年轻力壮的男人,不是都从军了吗?”

    何四嬉皮笑脸回答:“草民不是当兵的料儿,草民的父亲和四个兄长都战死沙场,按朝廷的规定,草民可以免服兵役的。”

    女耆老叹息道:“这何四,是忠烈乡唯一一个没从军的壮丁!何四,你就不会做点正经事?整天游手好闲、坐吃山空,早晚把你父兄留下的那点家底都败光!”语气里满满都是“竖子不可教也”的遗憾。

    半城雪随口问:“何四,看样子,你比较喜欢四处走动。那么最近两个月,你可曾看到、听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或事?”

    何四眼珠转了转,笑:“最近两个月,乡里出现的不同寻常的人,只有钦差大人您们三位。不同寻常的事儿嘛,就是乡里死了五个寡妇,还都是吊死在最大的那座牌坊上。”

    女耆老训斥:“何四!王妃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专门查办这连环凶杀案,你若知道什么就实话实说,不知道就别乱说,若欺瞒钦差大人,可是重罪!”

    何四眼珠一个劲儿地转,看看半城雪,又看看女耆老,然后看看县丞,最后嘻嘻道:“那些个寡妇都是半夜三更被人吊死的,那会儿草民早就找周公梦游去了,怎么可能会看到特别的人和事呢?”

    半城雪相信此时从何四这儿,一样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令莫君储放了何四。

    女耆老道:“王妃既然来忠烈镇,不如到寒舍小坐,喝杯茶,也好让老妪略尽地主之谊。”

    半城雪点头应允。非是她贪那杯茶,实在是越接触,越觉得这忠烈乡诡异,就好像一个巨大谜团外包着一层厚厚的铁桶,她必须想方设法找到一个突破口。

    *

    不出半城雪所料,女耆老就是这里那座最大最气派的宅子的主人。

    半城雪在客厅落座,女耆老吩咐下人上茶,又唤出两个寡居的儿媳相见。只见那两妇人四十上下的年龄,皆青衣皂裙,鬓角压着一朵白菊花,低眉顺眼,谨言慎行,像是极有教养的模样。然则,当着婆婆的面,两个媳妇始终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半城雪循例像女耆老了解五名死者的情况,以及命案发生前后,乡里有无异常。跟她想的一样,女耆老基本没提供什么有用的证据。

    女耆老还欲留半城雪用饭,被她推辞掉了。她知道,就算再留三天三夜,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

    回到驿站,打发走了县丞,半城雪轻轻抚摸着忠烈乡的乡志,陷入沉思。

    铁索忍不住道:“王妃,卑职觉得,忠烈乡的案子,有些诡异。这么大的连环谋杀案,一连五条人命,竟然一点证据都找不到,所有的人不是闭口不言,便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半城雪指着县丞送来的五名死者的卷宗,道:“那位女耆老介绍的五名死者的情况,跟县丞写的这些东西,几乎一字不差,就好像他们事先编好,统一了口径。”

    “是啊,卑职觉得很奇怪,若是别的地方发生这样的案子,地方官都恨不能挖地三尺多找出些证据和线索,早早破案。可这里的人,好像有意在隐瞒什么,根本就不想破案!”

    半城雪抬头看看莫君储,话到嘴边又止住,改了口风:“既然在忠烈乡查不出什么,我们就从周边下手。铁索,你到忠烈乡周围的乡村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忠烈乡的消息。我在县城打听,咱们分头行事。”

    “卑职这就去办!”

    半城雪又思考了一会儿,取出两套普通衙差的皂服,问莫君储:“我要去城里转转,将军一起来吗?一起的话就换上皂服,你身上这套行头虽然威风,终究还是太扎眼。”

    莫君储接过那套皂服,眉峰微微跳动了一下,这套衣服,曾经穿了三年,风里来雨里去,和她共度了数不清的难忘日夜,他想,那段日子,应该是他这一生最难忘的岁月了。如今重新换上这装束,还能找回当年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