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红尘定 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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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桃又过了两天被黑蚂蚁浑身啃咬的日子，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只以为老嬷嬷是给她扎的针。那些伤口又细又小，用那种神奇的黑药膏敷上，睡一夜就全好了。
这么着两天之后，林小桃终于迎来了老嬷嬷说的“反弹”。
那天从早上起来林小桃就觉得不对劲，她总觉得身体里哪儿疼，仔细去感觉呢找不出来具体是哪儿，但若要想无视，它还真的就疼着。
这样的感觉到了中午，就变得越来越疼了，站着疼坐着疼，连喘口气胸口都疼。
晚饭时间林小桃艰难的忍着摔碗的冲动扒了几口饭，为了尽量减少动作她都不敢咀嚼，直接囫囵就咽了下去。
“嬷嬷。”林小桃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嬷嬷：“你有没有什么药能给我吃？这么疼我睡不着觉。”
老嬷嬷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仙人。”
“那我还得疼几天？”
“看你自己。”
林小桃简直想一头撞死。
老嬷嬷却不让她寻死，这么困难的时候，她甚至不让林小桃睡觉，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非拉着林小桃出门。
林小桃赖在地上不肯走：“我疼不想动。”
“那你想死吗？”
老嬷嬷的话把林小桃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嬷嬷你要杀我？”
“我也要死了。”老嬷嬷说，她居然准备好了两个包袱，一人一只分给林小桃背上，拽着林小桃出了门：“不想死就跟着我。”
林小桃痛苦不堪的被老嬷嬷拖着，死鱼一样往前走，大晚上的她不怎么能识别方向，但也看出来她们反正没向北：“嬷嬷，只有北面有路，咱们再走下去就要到河边了。”
“往北是死路。”嬷嬷说，她越走越快，后来看林小桃实在碍事，干脆把她背到了背上。
“怎么会呢？”林小桃还没想明白，往北一直走，就是张嫂子她们家所在的村子，张嫂子一家都是好心人，连那个比村子普通人家富贵很多的里正都是好人。
老嬷嬷冷笑了一声，只加快了脚步朝前走。
再走一会，黑暗中出现了一条亮亮的光带，宽的很，是到了大河边了。
老嬷嬷放下林小桃，从河边的芦苇从中拖出一条小舢板来。林小桃真佩服她辨别方向的能力，那芦苇丛一整条河边都有，这儿和那儿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偏嬷嬷一眼就能找到船。
两人都上了船，划出了好远，眼见前后左右都只有水了，老嬷嬷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她一面摇着桨，一面示意林小桃打开包袱：“你的药我制了些丸子，你每逢身上疼痛发作又消退后就吃一丸。”
林小桃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细颈大肚瓶，倒出里头的东西来，都是绿豆那么大的小药丸，约莫有个百八十粒。
“这些，莫不是够我吃个几年的？还是说我这疼痛发作的非常频繁？”林小桃收好了药丸，傻乎乎的向老嬷嬷问：“嬷嬷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老嬷嬷点点头：“你还挺聪明的。”
“为什么呀？”林小桃急了，眼眶里不自觉都蓄了泪：“我不是被送到这里来当人质的吗？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我走了，我走了，我姐姐弟弟还在京城呢，她们可怎么办啊！”
“谁说你是来当人质的？”老嬷嬷反问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分别在即，她这回没像从前一样沉默寡言，反而好心的对林小桃说起了来龙去脉：“明新帝送你来解毒，毒解了之后，天下之大，只要你不去京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林小桃糊涂了：“为什么要扣着我的姐姐弟弟？不能让他们跟我一起走吗？”
“你问我？”老嬷嬷冷笑了一下：“我只能说，他大约还没有这么大的情面。”
这句话看似没头没尾，但不用解释林小桃也听懂了。绿绿和小四在太上皇高明义那里，明新帝只能救得了自己一个人了。
“嬷嬷。”林小桃问：“你知不知道太上皇他到底要什么？我已经完全糊涂了。”
“他什么都不要。”老嬷嬷一针见血，说完这一句之后她就不肯再多说别的了。
一个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假死隐居宫外的太上皇，他什么都不要。林小桃呵呵一笑。
小舢板并不适合长时间远航，江上水流湍急，因此老嬷嬷并不曾划太久，就缓缓的在某一处江滩上靠了岸。
不知道是不是心绪变化太大，等到上了岸的时候林小桃觉得自己已经不痛了，她听从老嬷嬷的话吃下了第一粒解药。
一老一少在江滩上走了一阵，老嬷嬷不耐烦林小桃的速度，仍然背着她跑了起来。林小桃茫茫然的趴在老嬷嬷背上，以屁滚尿流的姿态逃命，尽管她到现在还没看到过敌人。
老嬷嬷一直跑到了一处残破的土地庙，这才放下林小桃来休息。林小桃不知道他们逃出来多远了，长夜也看不出时辰，她又不困，便自告奋勇说要值夜。
老嬷嬷很显然是不信任她的，幸好她也不困，她们两个人没有升起火堆，就这么在黑暗里倚着墙坐着。
林小桃想起了张嫂子和她家的小宝儿，仍有些不敢相信他们是坏人，便向老嬷嬷打听起来：“嬷嬷，是什么人要来杀我们？我也好有个防备。”
老嬷嬷没有直说，她讲起了一些往事：“我在那个地方，住了有二十二年了。”
“这么久？”林小桃咋舌，那个四野空旷的平原，整日到晚连个声音都听不见，难怪老嬷嬷也不爱说话。
“那一整个村，还是这二十二年里慢慢迁过来的。他们一开始只来了三五个汉子，互相称兄道弟，说是在外头跑商的，家里头早没人了，在那地方造起了房子，就住了下来。后头周围村子里有闺女的人家看出这几个汉子肯吃苦能干活，便把家里的女儿嫁了进来，慢慢发展到现在，村子也颇有规模了。”
“嬷嬷，你的意思是，那个村子不是一直就有的？”
“他们的村子正好在我向北的必经之地，来来回回这么些年，他们与我也算是熟悉了。”老嬷嬷笑了起来：“还有不少孩子是我救下来的呢，前头十来年有一回闹瘟灾，外头有虎狼药方子传到咱这儿来，大人服了那方子都要元气大伤，可为了活命也不得不用了。我正巧看见了，十来个小孩子呢，最小的话都还说不利索，那一帖药吃进去，别说治病了，简直是催命。”
林小桃猛点头：“嬷嬷你最好了！”
“一眨眼，当年的孩子们都大了。”老嬷嬷突然叹了口气：“哎。”
林小桃没敢出声，过了一会嬷嬷又接着说：“二十二年前，那几个汉子来的时候，他们以为自己装扮的没有破绽，但瞒不过我，我当时就看出来他们是杀手了。那时候我刚配制出解你身上这种毒的方子，在此之前虽然毒药一直都是我炼制的，但解药方子只有他们皇家才有。”
林小桃了然，她记得高致远同她说过，这种毒药他们隋国从开国就开始用来控制人了，想必老嬷嬷是制毒一系的传人吧。
老嬷嬷接着说：“我不知道高明义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没有杀我，而是让那几个杀手一直潜伏了下来。我一个老婆子，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一晃眼居然也就得过且过了这么多年。”
“那，难道是因为我？”林小桃想到她还曾将张峰远他们引到过老嬷嬷的房子里，甚至还留张婆婆住过一夜：“我引狼入室的？”
老嬷嬷答：“要不然呢？二十二年了我们一直都相安无事比邻而居，为什么他现在突然就要来杀我了？他们可不是二十二年前的五个杀手了，现在的他们有妻有子拖家带口，小的一辈根本就是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谁也没受过杀手训练。他们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所有，来杀我这个老婆子？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哪怕没人动手，我也活不到明年开春了！”
活不到……明年开春了……
林小桃的眼泪应声而下，她哭的心虚又痛苦，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林小桃又过了两天被黑蚂蚁浑身啃咬的日子，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只以为老嬷嬷是给她扎的针。那些伤口又细又小，用那种神奇的黑药膏敷上，睡一夜就全好了。
这么着两天之后，林小桃终于迎来了老嬷嬷说的“反弹”。
那天从早上起来林小桃就觉得不对劲，她总觉得身体里哪儿疼，仔细去感觉呢找不出来具体是哪儿，但若要想无视，它还真的就疼着。
这样的感觉到了中午，就变得越来越疼了，站着疼坐着疼，连喘口气胸口都疼。
晚饭时间林小桃艰难的忍着摔碗的冲动扒了几口饭，为了尽量减少动作她都不敢咀嚼，直接囫囵就咽了下去。
“嬷嬷。”林小桃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嬷嬷：“你有没有什么药能给我吃？这么疼我睡不着觉。”
老嬷嬷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仙人。”
“那我还得疼几天？”
“看你自己。”
林小桃简直想一头撞死。
老嬷嬷却不让她寻死，这么困难的时候，她甚至不让林小桃睡觉，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非拉着林小桃出门。
林小桃赖在地上不肯走：“我疼不想动。”
“那你想死吗？”
老嬷嬷的话把林小桃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嬷嬷你要杀我？”
“我也要死了。”老嬷嬷说，她居然准备好了两个包袱，一人一只分给林小桃背上，拽着林小桃出了门：“不想死就跟着我。”
林小桃痛苦不堪的被老嬷嬷拖着，死鱼一样往前走，大晚上的她不怎么能识别方向，但也看出来她们反正没向北：“嬷嬷，只有北面有路，咱们再走下去就要到河边了。”
“往北是死路。”嬷嬷说，她越走越快，后来看林小桃实在碍事，干脆把她背到了背上。
“怎么会呢？”林小桃还没想明白，往北一直走，就是张嫂子她们家所在的村子，张嫂子一家都是好心人，连那个比村子普通人家富贵很多的里正都是好人。
老嬷嬷冷笑了一声，只加快了脚步朝前走。
再走一会，黑暗中出现了一条亮亮的光带，宽的很，是到了大河边了。
老嬷嬷放下林小桃，从河边的芦苇从中拖出一条小舢板来。林小桃真佩服她辨别方向的能力，那芦苇丛一整条河边都有，这儿和那儿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偏嬷嬷一眼就能找到船。
两人都上了船，划出了好远，眼见前后左右都只有水了，老嬷嬷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她一面摇着桨，一面示意林小桃打开包袱：“你的药我制了些丸子，你每逢身上疼痛发作又消退后就吃一丸。”
林小桃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细颈大肚瓶，倒出里头的东西来，都是绿豆那么大的小药丸，约莫有个百八十粒。
“这些，莫不是够我吃个几年的？还是说我这疼痛发作的非常频繁？”林小桃收好了药丸，傻乎乎的向老嬷嬷问：“嬷嬷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老嬷嬷点点头：“你还挺聪明的。”
“为什么呀？”林小桃急了，眼眶里不自觉都蓄了泪：“我不是被送到这里来当人质的吗？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我走了，我走了，我姐姐弟弟还在京城呢，她们可怎么办啊！”
“谁说你是来当人质的？”老嬷嬷反问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分别在即，她这回没像从前一样沉默寡言，反而好心的对林小桃说起了来龙去脉：“明新帝送你来解毒，毒解了之后，天下之大，只要你不去京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林小桃糊涂了：“为什么要扣着我的姐姐弟弟？不能让他们跟我一起走吗？”
“你问我？”老嬷嬷冷笑了一下：“我只能说，他大约还没有这么大的情面。”
这句话看似没头没尾，但不用解释林小桃也听懂了。绿绿和小四在太上皇高明义那里，明新帝只能救得了自己一个人了。
“嬷嬷。”林小桃问：“你知不知道太上皇他到底要什么？我已经完全糊涂了。”
“他什么都不要。”老嬷嬷一针见血，说完这一句之后她就不肯再多说别的了。
一个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假死隐居宫外的太上皇，他什么都不要。林小桃呵呵一笑。
小舢板并不适合长时间远航，江上水流湍急，因此老嬷嬷并不曾划太久，就缓缓的在某一处江滩上靠了岸。
不知道是不是心绪变化太大，等到上了岸的时候林小桃觉得自己已经不痛了，她听从老嬷嬷的话吃下了第一粒解药。
一老一少在江滩上走了一阵，老嬷嬷不耐烦林小桃的速度，仍然背着她跑了起来。林小桃茫茫然的趴在老嬷嬷背上，以屁滚尿流的姿态逃命，尽管她到现在还没看到过敌人。
老嬷嬷一直跑到了一处残破的土地庙，这才放下林小桃来休息。林小桃不知道他们逃出来多远了，长夜也看不出时辰，她又不困，便自告奋勇说要值夜。
老嬷嬷很显然是不信任她的，幸好她也不困，她们两个人没有升起火堆，就这么在黑暗里倚着墙坐着。
林小桃想起了张嫂子和她家的小宝儿，仍有些不敢相信他们是坏人，便向老嬷嬷打听起来：“嬷嬷，是什么人要来杀我们？我也好有个防备。”
老嬷嬷没有直说，她讲起了一些往事：“我在那个地方，住了有二十二年了。”
“这么久？”林小桃咋舌，那个四野空旷的平原，整日到晚连个声音都听不见，难怪老嬷嬷也不爱说话。
“那一整个村，还是这二十二年里慢慢迁过来的。他们一开始只来了三五个汉子，互相称兄道弟，说是在外头跑商的，家里头早没人了，在那地方造起了房子，就住了下来。后头周围村子里有闺女的人家看出这几个汉子肯吃苦能干活，便把家里的女儿嫁了进来，慢慢发展到现在，村子也颇有规模了。”
“嬷嬷，你的意思是，那个村子不是一直就有的？”
“他们的村子正好在我向北的必经之地，来来回回这么些年，他们与我也算是熟悉了。”老嬷嬷笑了起来：“还有不少孩子是我救下来的呢，前头十来年有一回闹瘟灾，外头有虎狼药方子传到咱这儿来，大人服了那方子都要元气大伤，可为了活命也不得不用了。我正巧看见了，十来个小孩子呢，最小的话都还说不利索，那一帖药吃进去，别说治病了，简直是催命。”
林小桃猛点头：“嬷嬷你最好了！”
“一眨眼，当年的孩子们都大了。”老嬷嬷突然叹了口气：“哎。”
林小桃没敢出声，过了一会嬷嬷又接着说：“二十二年前，那几个汉子来的时候，他们以为自己装扮的没有破绽，但瞒不过我，我当时就看出来他们是杀手了。那时候我刚配制出解你身上这种毒的方子，在此之前虽然毒药一直都是我炼制的，但解药方子只有他们皇家才有。”
林小桃了然，她记得高致远同她说过，这种毒药他们隋国从开国就开始用来控制人了，想必老嬷嬷是制毒一系的传人吧。
老嬷嬷接着说：“我不知道高明义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没有杀我，而是让那几个杀手一直潜伏了下来。我一个老婆子，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一晃眼居然也就得过且过了这么多年。”
“那，难道是因为我？”林小桃想到她还曾将张峰远他们引到过老嬷嬷的房子里，甚至还留张婆婆住过一夜：“我引狼入室的？”
老嬷嬷答：“要不然呢？二十二年了我们一直都相安无事比邻而居，为什么他现在突然就要来杀我了？他们可不是二十二年前的五个杀手了，现在的他们有妻有子拖家带口，小的一辈根本就是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谁也没受过杀手训练。他们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所有，来杀我这个老婆子？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哪怕没人动手，我也活不到明年开春了！”
活不到……明年开春了……
林小桃的眼泪应声而下，她哭的心虚又痛苦，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