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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访尚书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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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寅勾结徐经重金贿赂会试主考官程敏政求得试题一事,早已在坊间传开,而在此回应届的考生当中,更是传了个遍,而今此事朝廷并未作出任何回应,应届考生有所不满实属必然,只是大闹贡院,不免过分了些。

    朱祐樘尚在坤宁宫,方才同朱厚照父子俩交谈了不少事情,这会儿正想着回东暖阁去找张均枼,哪知道他还未来得及进殿,便从牟斌口中得知应届考生大闹贡院一事。

    这应届考生大闹贡院之事,历朝历代恐怕尚未有过先例,而今到了他这一朝,忽然有此一事,这委实叫人为之惊叹,就连朱祐樘自己,也不免吃了一惊。

    朱祐樘见了给事中华昶等六科、十三道言官上疏弹劾程敏政徇私舞弊的奏本,原本已特意召见程敏政询问此事,而李东阳也出言力证程敏政的清白,直言程敏政所录取之人当中,并无唐寅、徐经二人。弊题之事,实属子虚乌有,可人言可畏,如今应届考生喧哗不已,坊间舆论四起,此事实在难以平息,朱祐樘仔细思量一番,想着无风不起浪,既然坊间有此传言,只怕唐寅、徐经二人也绝非清白!

    可此事又涉及程敏政,朱祐樘若是要将唐寅与徐经二人下狱,程敏政必定也不能安生,否则此事依旧不好平息。

    眼下应届考生已闹着要砸贡院的大门,朱祐樘自然不能再坐以待毙,如今唯有处置主犯三人,给一众应届考生一个交代,此事方能平息。

    牟斌不断催促,朱祐樘左右思虑一番。在这万般无奈之下,他终于吩咐道:“牟斌,朕命你,速速将唐寅、徐经二人逮捕下狱,不论使什么法子,一定要将此事审出个结果来,至于程敏政。也下狱吧。但,你且需善待他!”

    朱祐樘方才说罢,心里头对程敏政颇是歉疚。只是听闻一众应届考生聚众在贡院前闹事,他便又是一肚子的火气,而今说罢,当即拂袖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殿去,又直奔东暖阁去。

    这会儿张均枼仍在与南絮谈议朱厚照一个人搬去端本宫之事。想起朱厚照如今年纪还这么小便要离开父皇与母后,张均枼便已是惋惜,又记着方才朱厚照听闻此事之后,那一脸坚强不准自己流眼泪的模样。张均枼便又有了几分悲恸,彼时要黯然摇了摇头,忽然见朱祐樘快步进了屋子。

    她尚坐在软榻上。一双秀眉微微凝着,而今见着朱祐樘紧紧蹙着眉心。那一脸及时不悦的模样,便不禁将这眉心皱得紧些。

    如今天色已晚了,南絮望见朱祐樘进来,这便识趣退下。张均枼直至南絮出去带上了屋门,方才开口询问朱祐樘,她倒也不是有意避讳着南絮,只是习惯于如此。

    这会儿朱祐樘已走至她跟前,张均枼言语间自然而然的微微仰面望着他,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朱祐樘沉沉坐下,依旧紧紧蹙眉,言道:“枼儿在后。宫,可曾对此回会试舞弊之事有所听闻?”

    “会试舞弊……”张均枼闻言略有些怔忪,应道:“此事臣妾略有耳闻。”

    朱祐樘轻叹一声,道:“连你在后。宫都对此事有所耳闻,看来此事果真闹得非凡!”

    张均枼听闻朱祐樘如此说,便更是一愣,连忙问道:“怎么了,莫不是此事闹大了?”

    朱祐樘道:“此事早已在坊间传遍,而此回应届考生,听闻有人重金贿赂主考官求得试题,多是不服,今日竟聚众在贡院门口闹事,逼朕作个回应!”

    “会试由礼部监办,涉及朝中用人是否贤良,而今竟有考生花重金贿赂主考官求得试题,此事原本便是不该,或当是死罪,而今坊间流言四起,陛下却不作任何回应,难道就这么放纵他们徇私舞弊?”张均枼闻知此事,心中颇是不服,继而又道:“陛下,请恕臣妾口无遮拦,倘若臣妾也是此回应届考生之一,听闻主考官徇私舞弊,那臣妾心中定然也是不甘。”

    “枼儿,”朱祐樘望着她,眉头始终紧蹙,他道:“主考官弊题一事,实属子虚乌有,我今日已私下召见过程敏政,他说他是清白的,而李东阳也说他录取的举人当中,并无坊间传言那二人,此事难保不是有人恶意栽赃。”

    张均枼淡淡摇头,言道:“既然陛下觉得此事是有人恶意栽赃,那何不继续查下去,何况如今应届考生聚众闹事,陛下倘若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恐怕是要出事的!”

    朱祐樘又是一声轻叹,他道:“牟斌方才与我说起此事,我已吩咐将程敏政和那两个考生下狱调查了,相信不过三日,此事必有结果。”

    “陛下……”张均枼顿了顿,而后方才道:“臣妾听闻那两个考生当中,有一个是苏州乡试第一的唐解元?”

    朱祐樘点头,道:“确是那个唐解元,此人在江南一带名气颇大,枼儿也曾听说过他?”

    张均枼听闻确是苏州乡试第一的唐解元,已是愈发不安,又追问道:“那个唐解元,到底姓甚名谁?”

    “唐寅,”朱祐樘不假思索。

    张均枼听闻此事名唤唐寅,而非她一直颇是仰慕的唐伯虎,心中便已安定下来。

    她早听闻苏州有一个才子,名唤作唐伯虎,而今她又听闻被牵涉科考舞弊案的人便有一个苏州乡试第一的唐解元,不知为何,她每想起唐伯虎与唐解元,便总会莫名其妙的将此二人联系到一起。而今听闻这唐解元名唤唐寅,她便也放下心来了。

    可张均枼哪里又知道,唐寅便是唐伯虎,唐伯虎便是唐寅,此回被牵涉在科考舞弊案当中的唐解元,其实就是她一直颇是仰慕的唐伯虎!

    朱祐樘已同张均枼将此事发泄出来。自然也不再想着说这些叫人为之不悦的,朱祐樘顿了顿,忽然想起朱厚照的事,他便又经不住询问起张均枼,只道:“枼儿,你可是同照儿说了叫他一个人搬去端本宫住的事?”

    张均枼微微一愣,道:“照儿同陛下说了?”

    朱祐樘点头。问道:“枼儿舍得叫他搬走?”

    张均枼轻叹一声。道:“舍不得也得舍得,照儿如今已九岁,早该一个人搬去东宫了。陛下也不能为他破了太祖定下的规矩不是?”

    朱祐樘闻言确是道:“若是枼儿舍不得,我大可为你们母子破例。”

    张均枼淡淡摇头,道:“臣妾不想照儿日后没本事,事事都依赖陛下。”

    朱祐樘听闻她如此说。便不好再说什么。

    原本朱祐樘同张均枼说,他已命牟斌将程敏政与唐寅、徐经二人下了锦衣卫狱。相信此事不过三日必定能有结果,可用不了三日,此事便已有了结果。

    程敏政虽已年迈,却是一身硬骨头。何况牟斌善待他,只是同他磨磨嘴皮子;唐寅家贫,自小吃惯了苦头。而后受点刑罚,也断不会屈打成招;可那徐经就不同了。

    想那徐经是富家子弟。自小便是娇生惯养,哪里吃得了一丁点苦头,牟斌不过是命人恐吓几句,他便将什么都招了。

    原本他与唐寅二人确实不曾以重金贿赂程敏政,只是唐寅得了乡试主考官梁储的赏识,得以与程敏政结识,而他与唐寅进京之后,曾前去拜访过程敏政,唐寅曾以一个金币向程敏政乞文,只不过他求的,并非此回会试的试题,不过是以往试题的范文罢了。

    而程敏政非但给了他们二人以往几届的试题范文,还给唐寅的诗集抒写序章。

    虽说在会试前后不久前去拜访主考官本就是不对,可此事怎么也不能算作贿赂主考官呀!何况此事如今闹得这么大,这也是他们二人万万没想到的。

    可在朝廷看来,拜访主考官实在是考试之最忌,何况如今坊间流言蜚语颇多,朱祐樘为平息一众应届考生之怒,不得已将程敏政与唐寅、徐经三人定罪。原本他们三人应当被处以腰斩之刑,可朱祐樘因程敏政的缘故,便也留他们性命,只是每人五十大板,程敏政被革职,而唐寅、徐经二人,皆被革除士子身份,发配藩江充当小吏,且此生再不得入仕途。

    革除士子身份,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只怕是比死来得更加折磨人,唐寅与徐经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一朝鱼跃龙门,能够踏入仕途,可如今非但不能入仕途,他们连士子的身份都没了,没了士子的身份,他们哪里还能再参见考试。

    莫说是会试,恐怕连乡试的资格也没了!

    唐寅被革除士子身份,又被发配藩江充当小吏,他如今已是无可奈何,自此一蹶不振,可听闻有此事,他的好友祝允明哪里又忍心于此,何况在他看来,唐寅断断不会做出这等有辱斯文之事。

    祝允明自然极想救唐寅,因他的外祖父徐有贞与李东阳是世交的缘故,他便去求了李东阳。

    李东阳身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他的府邸自也不是好进的,祝允明深知外祖父与李东阳故交甚好,便同府上家丁报出了徐有贞外孙的名号,哪知家丁并不理睬,一番软磨硬泡,家丁终于愿意通传。

    祝允明这才得以见到李东阳,而李东阳听闻这祝枝山便是好友徐有贞的外孙,又闻知祝允明也颇具才华,自然赏识有加。

    李东阳问及来意,祝允明自知求他为唐寅说话之事不大好,言语间便是吞吞吐吐,连贯起来便是:“不瞒大人,小生此回拜访,其实是为好友唐寅。”

    “唐寅?”李东阳得知他的来意,方才有所震惊,他只是未曾行色于表,依旧从容,问道:“可是前几日受会试舞弊一案牵累的那个唐寅?”

    祝允明见李东阳对此事还有些印象,自然暗喜,直点头道:“是,大人还记得他?”

    李东阳淡淡一笑,一面又微微颔首,捋着胡须道:“你是来求我为他求情的?”

    祝允明颇是羞愧,便稍稍低下头去,言道:“大人,小生与唐寅一同长大,素来了解他的为人,小生敢以性命作担保,唐寅定然不会贿赂主考官,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李东阳笑着摇了摇头,道:“若说实话,我也不信敏政会徇私舞弊,可此事早已结案,我并非通天本事,你来求我,只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祝允明听闻李东阳如此说,便不免灰心,连李东阳也没有那个本事,那还有谁能救得了唐寅!

    李东阳说罢,望见祝允明黯然模样,继而又道:“我是没本事帮你,可有一个人定能帮到你。”

    “谁?”祝允明瞬间又来了精气神。

    李东阳道:“皇后!”

    “皇后?”祝允明怔住,问道:“大人何故如此说?”

    “皇后在陛下跟前说话一向极有分量,你若能请得动她,那唐寅,必将得救!”

    祝允明也知张均枼在朱祐樘跟前说话素来有分量,可张均枼既身为皇后,哪里又是好请得动的,莫说如此,他一介草民,恐怕是连她的面都见不上的。

    可只要能救唐寅,他仍抱有一丝希望,道:“大人,我如何能请得动皇后凤驾。”

    李东阳道:“你怕是请不动,可唐寅请得动。”

    祝允明愣住,问道:“这怎么说?”

    “皇后一向欣赏唐伯虎的才华,素来喜爱他的诗作《一剪梅》,你只要凭着这个,定能请得动她。”

    祝允明听闻此事,自然大喜,眼下只要能见到张均枼,那唐寅便定然有救,李东阳望见祝允明欣喜神情中,似乎掺杂着些纠结,他猜想他定然是为见不到张均枼凤驾一事发愁,便道:“明日寿宁侯的嫡子满月,到时皇后定然前去,你只需想法子拦住她回宫的路,那此事便好办了。”

    “可寿宁侯嫡子满月,陛下不会一同前去?”祝允明自然有法子拦住凤驾,他只是惶恐拦到朱祐樘,到时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唐寅。

    李东阳伸手指着他,笑道:“糊涂!明日殿试,陛下需得亲自在保和殿监考,哪里得空出宫。”

    祝允明这下欢喜,起身给李东阳行礼,“多谢大人指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