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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历史车轮四十八小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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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历史车轮四十八小时(二)()

    澶州节度使府偏殿书房中一灯如豆,李洪威呆坐在案几旁,双目茫然毫无焦距,眼前案几上正摆放着一封密诏,正是这份密诏让他现在眉头拧得像条毛毛虫,一脸的纠结。

    可怜李洪威就没见过什么阵仗,早年借着姐姐被抢亲的光,做了那个身为河东节度使的姐夫刘知远的亲校,后汉一开国就空降到护圣军担任左厢都指挥使,俄而接长兄李洪信的班,升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等三镇叛乱要打仗了,就把军职交卸给了刘词,自己跑澶州当了节度使。

    现在那东京的皇帝外甥居然交给自己如此艰巨的一桩任务,去杀那个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王殷!那个身经百战亲冒矢石起于行伍的王殷!

    虽说王殷被派到澶州来,现在用事后诸葛亮的方式来分析,就是要把他调离要害,完全是皇帝外甥于京城进行大清洗的前期准备工作,所以王殷身边的部队并不多。但是李洪威身边的兵更少啊!而且王殷手下都是禁军,李洪威手下只有州兵,这怎么杀啊?

    火并肯定不行,部队素质对比不行,装备不行,指挥官更不行。

    要么就搞鸿门宴?

    不说是更不行吧,至少是同样不行。自己远不如项羽,王殷差汉高祖差得没那么多;自己手下几斤几两也很清楚,没有范增项庄和曹无伤,项伯倒是可能有一大把,对方虽然也没有什么张良陈平,可是樊哙不少。

    难!

    但是皇帝外甥的密诏还能拒不执行?

    李洪威纠结啊,痛苦啊,害怕啊……

    这个皇帝外甥为啥就要弄出这么多事来,由着杨邠他们耳提面命做个安乐皇帝有什么不好?就算是要夺权,杀了杨邠几个也就是杀了,为啥还要派人指使自己去杀王殷,王殷在澶州,也没有挂着同平章事或者枢密使的头衔啊,夺权杀他干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这不是让自己去送死么?

    更可怕的是,这个使者还带来另外一份密诏,是给在邺都屯驻的护圣军左厢都指挥使郭崇威和奉国军左厢都指挥使曹威的,让他们去杀邺都留守、枢密使郭威!

    开玩笑,郭威是那么好杀的?这些护圣军奉国军将校都是人郭威带出来的,郭威为人就一向谨慎,打仗更是一把好手,连自己都不敢去杀王殷,谁敢说他们敢去杀郭威?

    这要是让孟业带着皇帝外甥的密诏去了邺都,然后郭崇威、曹威直接把孟业给卖了,而自己这边拿着密诏又没动静……不寒而栗。

    去杀王殷,不敢;拖着不办让事情自然发展,更害怕;坚决抗旨,自己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真是左右为难,纠结难过得令人坐立不安。

    李洪威不得不感叹,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承担责任做决定的人啊……

    算了,既然自己没有能力做选择,那么就把选择权交给有能力的人吧。李洪威折腾了半晚,终于做出了个不是决定的决定,抓起案几上的诏书塞进怀里,挺身出门向门房走去。

    这决心一下,李洪威整个人的状态全然变了,是眉头也不皱了,神情也不纠结了,双目也有神了,精神也焕发了,这英姿威武地一出门,似乎连黑沉沉的天都亮了一下。

    来到孟业暂歇的地方,门口的护卫正百无聊赖呢,见节度使漏夜前来,连忙打起精神:“节帅……”

    李洪威左手虚虚往下一压,仍然来不及止住部下的致礼,当下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消散殆尽,于是不再理会护卫们的杂乱无章,快步走到门口推门而入。

    这孟业正等得心焦,听到门口嘈杂的招呼声,连忙站起身迎到门口。行至半途,就见门扉猛然开启,一员大将阔步迈入,外面松明从其背后射来,映得他如金甲神也似。

    见到李洪威如此精神,脸上也是神情坚毅,孟业不由得松了口气:“节帅,发往邺都的密诏,是澶州另行派人急递,还是小使?皇命对于此地的处置,节帅让小使怎么回复?”

    “天使休要急躁,且随吾来。”李洪威也不多话,向孟业招呼一声后,便命令两个护卫在孟业身边保护着,跟随自己匆匆出了节度府,向奉国军驻屯地行去。

    孟业一头雾水,看看周围就是李洪威和自己加上一人两个卫士,就六个人执行密诏?不走还不行,自己身旁的两个卫士几乎是挟着自己,跟随李洪威的步伐快步走着。

    “节帅,这是做什么?这是为何?”

    “天使稍安勿躁,且随吾前去执行皇命,吾自有道理。”

    在低低的交谈声中,一脸坚毅的李洪威和满腹狐疑的孟业匆匆赶往王殷在澶州的府衙。

    奉国军驻澶州帅府,王殷被亲军唤醒,一脸的迷糊和疑惑:“李澶州漏夜来访?还带了一个东京来的供奉官?先让他们到后堂暂候。”

    王殷已经五十的人了,睡得浅,而且一辈子的老行伍,还是能一叫就醒的。饶是如此,这冬夜里爬出被窝,即便穿好了衣服仍然是凉飕飕的。不过才睡下没多久,刚进入深度睡眠就被吵醒,脑袋仍然有些不清晰,只好用冷水搓了把脸。

    一切装束停当,王殷也闹不清楚李洪威这么急着见自己要做什么,问了问对方一共来了六个人,四个卫士自然被安置到偏厅歇息,后堂就只有李洪威和那个供奉官,想来也无大碍,于是只带了亲军指挥使、自己的儿子王承诲一起过去。

    还未走近,王殷远远地就看见那李洪威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又掉头进去,后堂中烛影摇动,分明是李洪威不安于座,正在屋内转个不停。

    “这是什么状况?”王殷的眉头皱了一下,不管是在侍卫亲军司的时候,还是在澶州,他对这个李洪威还是有些了解的,此人一向怯懦怕事又胸无大志,地方节帅与当地驻屯禁军一般为了避嫌都要尽量少往来,所以向来李洪威是不上门的,更不要说漏夜造访了。

    今夜确实很蹊跷,李洪威突然来了个半夜拜门,还带来了一个东京的供奉官,难道是汴梁出了什么大事么?可是皇上春秋正盛啊……但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大事?

    王殷就这么心中犯着嘀咕走进了帅府后堂,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如同热窝上的蚂蚁一样的澶州节度使,还有一个满脸忐忑不安的年轻供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