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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倦鸟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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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倦鸟知返

    除了发动机的嘶吼、轮胎摩擦地面的震鸣,还有不知是哪个金属架连接处发出的“吱吱呀呀”吱扭声,穿梭于乡间公路的公共汽车摇摇晃晃且行且止,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阵乌尘。

    沿道路两旁遍栽一棵棵粗细不均的刺槐,冠盖着浓密深绿的叶子。树后是广柔的田野,绿油油,黄橙橙,足有一人多高的玉米桔顶垂着一簇簇黄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再远处是黑黝黝逶迤延绵的山丘,山丘的后面就是大海。

    拉开车窗,一股田间特有的酥香,夹带着一丝腥咸,扑面而来,说不出得舒适安详。

    吕天凡一大早就挤上了人满为患、开往省城m市的火车,两个小时后,在平度县车站下了车。从平度火车站到长途汽车站,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脚程。吕天凡一路行来,整座县城与他半年前离开时,毫无变化。或许是中秋节国家法定假日的关系,街上的路人比平时少了许多。

    吕天凡一路感慨,曾经试图忘记的一幕幕又浮在眼前,却远没有想象中那种触景感怀的波动程度。忽又想起昨天昨日谢绝魏倩玉相约丽江的邀请,其实面对魏倩玉勾人心魄的幽幽眼神,他是想答应的,却鬼使神差地吐出那么一句,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终于下了回家的决心。

    假如时间可以倒流,他绝对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那么此刻,他应该同美丽的老板娘姐姐一道,以一副恩爱的姿态,坐在飞往丽江的航班上。

    环周边村镇的长途汽车每一小时发一趟车,吕天凡坐在候车室内已经开始腐烂掉渣的木椅上,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登上了这辆几乎赶上了他的岁数的汽车。

    汽车喘着粗气,停在路边,撇下了孤零零的吕天凡和一堆行李,杯口粗细乌黑的排气管子,“突突”呛了几声,像是憋着劲咳痰,又像是放了个响屁,卷起一股黑烟,隆隆远去了。

    视野内看不见半个人影,远近“啾啾”的鸟鸣,加上隐隐的波涛声,凸显了四周静谧的氛围。早晨还在喧嚣的k市,仿佛陡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切显得有些恍惚离奇,亲切谙熟的感觉油然而生。

    沿着黄土铺就的羊肠小路上行,在绿树掩映的半山坡,稀稀落落露出几座石屋顶,每一座屋顶的烟筒都冒出袅袅炊烟。

    推开虚掩的柴扉门,院子里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头上系着白毛巾,腰里围着围裙,正端着簸箕,背对着院门洒鸡食。

    “他爸,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啊?饭还没好呐。”

    吕天凡乐了,放下行李,说:“妈,是我。”

    母亲一怔,猛回头,黝黑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惊喜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放下簸箕,全然不顾那窝子小鸡蜂拥而上,用围裙擦着手,迎上来说:“哎呦,儿子回来了。我说早晨这喜鹊在咱家叫个不停,你说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来,让妈好好看看,嗯,瘦了,白了,咱儿子越长越俊溜了。”

    “妈,我爸呢?”

    “你爸又下地去了,过午了,马上就回来了。哎,对了,你看我这脑子,你坐着等会儿啊。”

    院子正中央的葡萄架地下,放着一张小方桌,边上摆着木凳。吕天凡一头闷葫芦被母亲按在凳子上,看着她兴冲冲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母亲从屋子里出来,却换了一件外衣,天蓝的底色,缀满了如星星般的白色花瓣。

    “儿子,你看,多合适,好不好看?我就说,咱儿子的眼光就是不赖。”

    吕天凡莫名其妙,迟疑地道:“妈,你这是……?”

    母亲坐到对面的木凳上,笑着说:“瞧你这孩子的记性,这不是‘五一’的时候,你托你同学捎回来的吗?妈记得你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叫……欧阳,对,叫欧阳什么的。她不认识路,还让迟丽给领过来的。我就说嘛,你这孩子也真是,不声不响就没影了,打个电话也行啊,捎什么东西。”

    这回轮到吕天凡发怔,迟疑地问:“那个,迟丽还过来?”

    “是啊,这不,前天还特意跑来了,送了几盒月饼。要说啊,迟丽这闺女妈看着挺好的,你们都处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说黄就黄了呢?”

    “妈……”

    “好了好了,妈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妈不参合,儿子自己做主,总行了吧?哎,你那个同学,叫欧阳什么的,这闺女……”

    “妈……”

    “呵呵,你瞧妈这张嘴,缺个把门的,不说这个了,儿子回来就是大喜事。”

    吕天凡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问:“妈,黑子呢?”

    黑子是家里养的狗,据说是有名的黑贝品种,极通人性,吕天凡甚是喜欢。

    “你爸一早出门就带走了。那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别人都牵着精怪似得小狗溜,他倒好,整天出门跟着条大狼狗。”

    吕天凡笑了起来。

    “对了,光顾着和你唠嗑了,”母亲站起身子,“去洗把脸,进屋换换衣服,等你爸回来好吃饭。”

    吕天凡去拎包裹,母亲过来帮手:“你这孩子真是,回家又不是串亲戚,花那么多钱干什么?家里也不缺。”

    吕天凡在里屋换了衣服。衣服都是他以前穿的旧衣,洗得干干净净,隐有一股皂香。

    一阵熟悉的犬吠声传来,一声呵斥,狗没了声,院子里响起了父亲和母亲的说话声。

    “孩儿他娘,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咋地,油光鲜亮的,穿给谁看呢?村里来新人了?”

    “你个死老头子,说话没轻没重,也不嫌臊得慌,让儿子听见,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什么?小凡回来了?这个臭小子,尽给我搞突然袭击,突然就没影了。突然又回来了,人呢?”

    吕天凡闻声走出屋门,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黑影闪电扑至,到面前嘎然止住,上半身立起,足有近一人高,张着爪子,一对黑目闪闪发亮。

    “黑子!”吕天凡双手抓住狗爪,下意识地把脸贴了过去,任凭黑子吐出鲜红的信子,在他手上脖子上舔来舔去。

    黑子正在陶醉,冷不防屁股上挨了一脚,传来叱骂声:“儿子回来了,当老子的还没抱,你跟着填什么乱,滚一边去。”

    黑子闷哼一声,委屈地俯下身子,翘着尾巴,围着吕天凡打转。

    母亲和吕天凡同时笑了起来。

    父亲身材高大,黑脸膛,峥硬的胡茬,颈下敞开的衬衣扣子,露出红扑扑的胸膛和一团乱麻似的胸毛。

    “好小子,嗯,回来就好,好!”父亲毫不掩饰欣喜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摩挲了一下他的头发,回过头对母亲说,“他娘,开饭,烫壶酒,我们爷俩中午先喝一盅润润喉咙。”

    因为吕天凡回来的突然,正赶上中午饭口,所以没有特殊的准备,除了蒸了一盘子小黄花鱼,其他的诸如土豆炖茄子、香椿炒鸡蛋都是头一天的剩菜,热了一下,主食是馒头、玉米面饼子和玉米碴子粥。就是这些,吕天凡也吃了个不亦乐乎。

    “儿子,中午咱就凑合着,别吃太多,晚上还有好东西,你爸早晨还杀了只鸡。”母亲显得很不过意。

    吕天凡直摆手,好容易把嘴里的一堆食物咽下去,喘了口气说:“妈,可别这么说,这些就够好的了。”

    父亲说:“吃饱点,下午咱爷俩出去转一转,一会儿就饿了。”

    吕天凡拿起酒壶,给父亲的酒盅斟满,自己也端起酒盅,恭恭敬敬地说:“爸,我敬您。”

    哪知父亲举起酒盅,意思都没意思一下,直接一口喝尽,放下酒盅摆了摆手,说:“咱爷俩敬来敬去的干什么,没那么多规矩,喝酒就当吃饭一样,你什么时候看见吃口饭还有敬的?”

    母亲笑着嗔怪道:“你看你当爹的没有个爹样,儿子敬你是尊敬你,不领情就算了,尽说些风凉话,看儿子以后还怎么应付你。”

    父亲嘿嘿一笑:“那没啥,当初我爹也是这么对我的。”

    看来父母一直还和从前一样,相互之间少不了打趣斗嘴,经常能蹦出一些令人捧腹的即时之语。吕天凡心里暗乐,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把酒喝了去下。别看他在外面伶牙俐齿、怪话连篇,回到家里,在父母面前,那正经得比绅士还要绅士,活像头小绵羊,不敢稍逾半步。

    母亲吃得很少,一直笑眯眯看着爷俩狼吞虎咽,不时地给儿子的碗里尖菜。

    父亲的吃相给人看了,相当有食欲,几乎不停顿地大口往嘴里塞着食物,半拉腮帮子始终鼓动的。喝酒只是个点缀,一盅酒灌下,宽大的喉结上下蠕动着,额头上便冒出细密的汗珠。吃鱼更是一绝,小黄花鱼整条地塞进嘴里,用筷子夹住鱼头,抿着嘴唇,轻轻往外用力拽拉。于是,鱼头连着的鱼刺就被拖了出来,剩下的鱼肉全部留在了嘴里。就这一手,吕天凡学了好几年也没学会。

    一家人嘻嘻哈哈中,吃完了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