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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围炉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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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慈愣住,此时方觉裴琰双手慢慢收紧,自己伏于他身上,姿势极为暧昧,又羞又急,怒道:“毒蛇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比那毒蛇还可怕!”

    裴琰望着江慈怒容,嘴角轻勾:“哦?你倒说说,我为何比那毒蛇还可怕?”

    江慈直视裴琰,冷冷道:“你处心积虑,挑起这武林纷争,让大家为了这个盟主和堂主之位斗得你死我活,不比那毒蛇还要可怕吗?”

    裴琰一怔,随即大笑:“你还真是个聪明的小玩意!”

    江慈举拳便揍,裴琰将她双拳擒住,微一用力,江慈双臂被他反绞至身后,吃痛下“啊”地叫出声来。

    裴琰略略减轻手中力道,笑道:“想我松手的话呢,你就说说,我是怎么处心积虑,又是如何挑起这武林纷争的?说对了,我就放开你。”

    江慈双臂被反绞,鼻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极好闻的气息,渐感全身酥软。只得伏于裴琰肩头,努力忽略身前温热舒适又有些许异样的感觉,回想之前听到和看到的一切,特别是后来裴琰与安澄的对答,低声道:“那个什么袁大侠,南宫公子,风姑娘,都是你找来故意搅局的吧?”

    裴琰笑道:“继续说。”

    “他们演的这出戏,实在是妙,小郡主又脾气直爽,只怕没想到被你给利用了。”

    裴琰将江慈搂得紧了些,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所以啊,我没有欺负她。”

    江慈面上渐红:“柳掌门、玉老,都是你的人。南宫公子这些人一搅局,你又让小郡主挑起混战,让玉老有借口提出设立议事堂,增加候选人,柳掌门附和,你却装作一切与你无关,不,与朝廷无关。”

    裴琰看着江慈红透的双颊,笑容渐敛:“你倒不笨,能看出这么多来。”

    江慈感觉到他身子慢慢抬起,似是欲将自己反压,心“呯呯”乱跳,强自镇定,柔声道:“相爷,您得说话算话,我既然说对了,您就得放开我。”

    裴琰呵呵一笑,也不说话,慢慢松开右手。江慈急忙跳落于地,奔到门口,却忽然停步回头,冲裴琰甜甜笑道:“相爷,你这计策,就好象把原本是十六只狗抢夺的一块大肉,分成了几十只狗抢的九块小肉,现在这长风山庄是狗声满天吠,狗毛满天飞,你则躲在一边看热闹!”

    裴琰哈哈大笑:“你怎么总是有这些新鲜比喻,倒是贴切。”

    江慈笑得越发狡黠得意:“可是相爷,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裴琰缓缓坐起,笑道:“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江慈一只脚踏出门外,快速道:“这块肥肉,原本是叼在相爷口中的,相爷为何要将它吐出来呢?”

    眼见裴琰作势跃起,江慈大叫一声,发足便奔,跑到厨房,将门紧紧关上,听得他未曾追来,觉出了一口恶气,拍着胸口,得意而笑。

    西厢房内,裴琰面上露出玩味的笑意,躺回榻上,合目而憩。

    江慈将饭菜做好,摆上正厅,等了片刻,仍不见裴琰出来,轻手轻脚走到西厢房门口,探头一看,裴琰还躺在榻上,似是己经睡着。

    江慈轻声唤道:“相爷!”

    裴琰呼吸声极为均匀,似是己经睡熟,江慈迟疑再三,终壮起胆子走到裴琰身边,再唤道:“相爷!”

    裴琰并不动弹,江慈忍不住推了推他,他仍未动。江慈正待再推,视线却落在他祼露的右臂上,只见先前被那条青蛇咬中的手腕处,可见两个极淡的牙印,所幸并未咬破肌肤。江慈想起当时情景,慢慢伸手抚上裴琰右臂。

    裴琰右臂微微一动,江慈急忙将手缩回,却见他笑意腾腾的双眸正盯着自己,她忽觉双颊发烫,转身就跑。

    午后,寒风渐急,卷着雨点,夹杂着雪粒,唦唦落于院中。

    江慈站于廊下,仰头望着天空,听到脚步声响,并不回头,低声道:“要下雪了。”

    裴琰负手望天:“现在是雨加雪,到了晚上只怕就会是今冬第一场大雪。”

    江慈伸出双手,接了一捧廊檐滴下的雨水,寒凉刺骨,打了一个冷战。裴琰啧啧摇头:“我看你是吃撑了。”

    江慈微微一笑:“我和师姐,以前就这样比赛谁接的雨水多,若是下雪天,就比谁堆的雪人高。”

    “想你师姐了?”

    “是,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才来找我,若是―――”江慈低头,停住话语。

    “若是什么?”裴琰见江慈发愣,猛然凑到她耳边大声问道。

    江慈惊醒,捂住耳朵怒道:“若是我认了人,拿了解药,死也不在你相府等她,我直接回邓家寨!”说完跑回房中,大力将门关上。

    裴琰从怀中掏出一个细白玉瓷瓶,放在手中掂了掂,眼睛微眯,望向院中被雨点打得东摇西晃的枯竹,自言自语道:“看来真的要下雪了。”

    江慈挂念着下雪,睡得便不踏实。半夜时分,听到窗外唦唦雨声渐小,估摸着开始下雪,着好衣衫,又将裴琰给她的那件狐裘披上,轻手轻脚走到廊下。

    寒风夹着雪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院中己是白蒙蒙一片,银絮飞舞,映着黑沉的天空,室内桔黄的灯火,如梦如幻。

    江慈慢慢走至院中,仰起头来,任雪花扑上自己的面颊,喃喃道:“真好,又是一年雪纷飞,明年邓家寨的收成应该会好一些。”

    她想起一事,有些担忧,自言自语道:“师姐下山时,不知有没有将三丫它们托给二嫂子照看,这大雪天的,可别冻坏了它们。”

    东面墙头传来一声轻笑,江慈抬头望去,只见一人披着灰色狐裘立于墙头,容颜清俊,正是日间见过的那位南宫公子。

    南宫珏由墙头跃下,拂了拂身上的雪花,笑道:“小丫头,你是谁?”

    江慈笑道:“这位大侠,你又是谁?为何于这大雪之夜,行屑小之事,做翻墙之人?”

    南宫珏微征,裴琰大笑出房:“玉德莫小看了这丫头,牙尖嘴利得很!”

    南宫珏视线扫过江慈身上的狐裘,裴琰步了过来:“玉德是想联榻夜话,还是围炉煮酒赏雪?”

    江慈抢道:“当然是围炉煮酒赏雪来得风雅!”

    裴琰右手轻挥,江慈笑着跑进厨房,准备好一应物事,端到廊下,又剔亮了屋内外的烛火。那边二人己围着炭炉坐定,江慈将酒壶温热,替二人斟满酒杯,又跑到厨房,准备做两个下酒菜。

    南宫珏望着江慈背影,笑道:“这件银雪珍珠裘,是御赐之物,少君倒舍得送人!”

    裴琰侧靠在椅中,酒杯停在唇间,眸中精光微闪:“没人发现你过来吧?”

    “你放心,我轻功虽比不上你,但能跟踪我而不让我发觉的人,这世上也没几个。”南宫珏微啜一口,叹道:“有时倒也羡慕你这个相爷,至少这西兹国的美酒,我就不常喝到。”

    “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上一些。”裴琰微笑道:“你只别又喝醉了,掉到枯井里睡上三天三夜。”

    南宫珏失笑道:“少君总拿这件事来糗我,小心你将来娶了夫人,我将你从小到大的糗事在弟妹面前揭个够!”

    二人说笑一阵,裴琰瞥见江慈端着两碟菜过来,微笑道:“你动作倒快。”

    江慈将菜摆上紫楠木几,拍了拍手:“好了,你们慢慢喝,我去睡觉。”

    裴琰看着江慈迈入房中,转头替南宫珏斟上酒,道:“高氏最近有何动向?”

    “没啥动静,只章侑从高成那里回来,在河西府呆了三天,去了一趟高府,看来庄王这次是令其一定要争下这盟主之位。”南宫珏夹了筷爽脆肚丝送入口中,连连点头:“少君找的这个丫头不错,你有口福了。哪买来的?我怎么碰不到这种好事?”

    裴琰唇边浮起笑意:“岳世子这回帮了我们的忙,不过他也不怀好意。”

    “风昀瑶那丫头装得倒挺象,少君也肯冒险让那青蛇咬上手腕,我虽知道你硬气功不错,可也捏了一把汗。”

    裴琰悠悠道:“搅乱武林大会虽是圣上的意思,但岳世子要插上一手,这事可不能让圣上知道,不演这场戏,怎能消他的疑心。今天在场的人,不定谁就是圣上派来盯着我的。“

    “这样一来,风昀瑶是必定要进议事堂的,加上我和袁叔,剩下的五个,少君打算怎么安排?”

    裴琰眯眼望着院中飞舞的银雪:“章侑和史修武,不能让他们当盟主,但得让他们进议事堂,少林的宋宏秋是董学士的人,也得让他进,这样不但可以削了他们的兵权,还可以让他们三方斗起来。”

    “嗯,还有两个呢?”

    “破情脾气暴燥,但武功高强,让她进议事堂,保证议事堂以后会十分热闹。”

    南宫珏拍案而笑:“亏少君想出这么个制衡的法子,又算准了这些人会上钩!”

    裴琰冷笑一声:“他们个个都想当盟主,又个个怕当不上,自然是乐见议事堂的设立,人人来分一杯羹。”

    “圣上只怕也是这个意思。”

    “嗯,军中武林弟子拉帮结派,一直是圣上心头大忌,加上各武林门派在地方州府横行霸道,对政令多有干扰,圣上一直想下手清理,我是看准了他的心思,才提出辞去盟主一职的。”

    “这个盟主,实际上是个烫手山芋,谁当了谁难受,可笑那些人都看不清这一点,从明日开始,武林就要大乱了。”南宫珏悠悠道。

    “圣上要的就是这个‘乱’字,为争盟主和议事堂主之位,不但各门派之间会陷入争斗,弟子之间也会起内讧,这样,圣上就不用担心武林势力坐大,重演开朝一幕。至于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最妙的是,这议事堂将会是日后武林中矛盾的根源所在,怕是一件事情也议不成的。”

    裴琰呵呵一笑:“日后还得有劳玉德。”

    南宫珏笑容如朗月清风:“好说好说,我南宫家世代受裴氏重恩,父亲去世前也再三叮嘱,一定要辅佐少君,这是我份内之事。”

    裴琰微微欠身,与他碰了碰杯,道:“在我心中,倒不在意这个,咱们从小打出来的交情,才是最重要的。”

    南宫珏叹道:“是啊,当年父亲把我送到这长风山庄,我看你比我还小,心中着实有些不服气,不过那些架倒也没白打。”

    二人相视一笑,裴琰微喟道:“这些年,你一直替我盯着高氏,少在人前露面,也无人知道你我的关系。现在一入议事堂,可就没有清静日子了,往后,只怕更多艰险。”

    飞雪乘风涌入廊下,南宫珏缓缓道:“不管少君作何决断,我南宫珏一力相随!”

    裴琰从椅中站起,慢慢步下石阶,负手而立,任飞雪扑上发梢肩头,良久,轻声道:“玉德,我总有种感觉,咱们的太平日子,只怕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