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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暗渡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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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云层厚重,到了申时末,伴着一阵阵冷风,大雨便落了下来。

    这日是静王生母文贵妃的寿辰,高贵妃薨逝后,六宫便由文贵妃掌管,长风骑前线捷报频传,成郡收复在望,静王在朝中自是水涨船高。太子也极尊敬文贵妃,命太子妃亲入正华宫,替贵妃祝寿。

    朝中三品以上命妇自辰时便按品级装扮,入宫为文贵妃祝寿。寿宴过后,太子妃离去,文贵妃随口说了句要替静王择侧妃,众命妇便皆不愿告退,围着贵妃娘娘,一屋子珠环翠绕,莺声燕语,话题自然便是各世家小姐的品性容貌。

    一直说笑到申时,文贵妃眼光掠过一边静默坐着的容国夫人,不由笑指她道:“各位夫人说的都好,就怕容国夫人有心和我抢媳妇。”

    此言一出,屋内诸命妇顿时打起了小算盘,只是裴琰屡拒世家提亲的名声在外,众人不敢贸贸然开口。

    裴夫人款款顾盼,含笑道:“我家琰儿也到该成亲的时候了,还请各位夫人看着有合适的人选,帮我留意一下。”

    殿内诸命妇顿时恨不得即刻请媒人上相府提亲,各人都在心中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文贵妃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怕是要下大雨了。”诸妇忙即告退,裴夫人却留了下来,再和文贵妃说了会话方出了正华宫。

    禁卫军指挥使、暂理光明司指挥使姜远在皇城巡视一圈,酉时出了乾清门,已是大雨滂沱。

    有光明司过来替他披上蓑衣,他再叮嘱了几句,打马回府。由皇城回姜宅需经过嘉乐门,大雨中,姜远策马前行,瞥见嘉乐门前停着一辆紫帘骈车,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勒住了座骑。

    倾盆大雨中,内侍们打着大伞,将两名女子送出了嘉乐门。其中一人裹在雨蓑中,看不清面目,雨中行来不缓不疾,唯见她淡紫色长裙的下摆如同荷叶轻舞,在侍女的搀扶下袅袅然上了紫帘骈车。

    车帘放下的一瞬,她正回转身,姜远眼前一亮,仿似于漫天雨帘中见到一弯皎月,他再一眨眼,月华已隐入车帘后。

    眼见紫帘骈车在雨中远去,姜远回过神,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轻夹马肚,往姜宅行去。

    刚行出皇城大街,便见前方那辆紫帘骈车停在了路边,姜远本已策骑而过,想了一想,又勒转骏马,跃下来走近那辆马车,问道:“怎么了?”

    马夫浑身湿透,暴雨打得他睁不开眼,大声道:“卡到沟里了。”

    姜远低头一看,马车的车轮卡在了路边的水沟中。他力运双臂,试着抬了抬,摇头道:“不行,太重,卡得紧。”

    车上,一侍女探头出来,娇声道:“怎么了?”

    马夫惶恐道:“小的该死,车轮卡在沟里了,抬不出。”

    不一会儿,侍女打着油伞,跳下马车,过来看了看,急道:“这可怎么办?老伍,小心大管家揭了你的皮,夫人可赶着回府。”

    姜远再运气,扎了个马步,双手握住车轴,劲喝一声,马车被抬起数寸,但马上又滑落回沟中。

    听到车内隐隐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呼,那侍女向姜远怒道:“你是何人?惊扰了我家夫人,担当得起吗?”

    “漱霞,不得无礼。”车内,姜远曾于数月前听过的那个如二八少女的娇柔声音传来,他心尖忽然颤了一下,先前那着浅紫色长裙的女子已步下马车。

    他忙低首退后两步,恭声道:“在下姜远,惊扰容国夫人了。”

    裴夫人垂眸道:“原来是姜大人,大人伸手相助,感激不尽。”

    她的声音在大雨中听来断断续续,但却轻柔婉转,仿如在铮铮琴声中纠结缠绕的一缕箫声,丝丝入音,说不尽的缠绵绯恻。

    姜远正愣神,侍女漱霞已将裴夫人扶到檐下避雨,又转向车夫道:“还不快回去叫人?!”

    老伍慌不迭地应是,往相府方向跑去。

    雨,越下越大,夹着寒意,裴夫人与漱霞站于街边廊下,皆有些瑟瑟轻抖。

    姜远犹豫半晌,再次蹲在车后,让真气在体内转了几个周天,猛喝一声,双手用力提住车轴,马车应声而起。拉车的马也训练有素,向前冲了数步,车轮终于出了水沟。

    漱霞大喜,扶住裴夫人过来。裴夫人低着头,轻声道:“多谢姜大人。”

    姜远忙后退两步,不敢抬头,道:“举手之劳,夫人客气。”

    裴夫人不再多说,在漱霞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姜远也返身上马,却见漱霞愣在车外,显是她不会赶车,此时又无车夫,主仆二人仍然无法回府。

    姜远不由感叹容国夫人清冷低调名不虚传,去宫中祝寿也只带一名车夫和一名侍女,而她的儿子裴琰眼下正是如日中天。他再度下马,上前道:“姜某告罪,愿为夫人执缰。”

    漱霞大喜,不待车内裴夫人发话,将马缰塞给姜远,钻入马车。姜远听到车内裴夫人隐隐的责备声,微微一笑,跃上车辕,劲喝一声,赶着马车往相府方向行去。

    到得相府,雨却下得更大,纵是披着雨蓑,姜远也已浑身湿透。

    相府之人见夫人回府,呼啦啦涌出一大帮人,侍女老妈子们拥着裴夫人入府,姜远再抬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将马缰丢给惶恐不安的马夫,正要转身,相府大管家追上:“姜大人请留步。”

    姜远停住脚步,问道:“何事?”

    初冬的大雨中,裴管家额头上竟沁出些汗,连连躬腰:“下人无能,竟要劳动大人,实是罪该万死,夫人已将小的骂了一顿。现在雨大,大人又无马,不如请大人进府暂避一阵,等雨小些,小的再为大人准备一匹马,亲送大人回府。”

    姜远望着铺天泼地的大雨,尚在犹豫,裴管家哀声道:“求大人应允,相爷事母至孝,若是回京后得知小人怠慢了大人,小的可活不成了。”

    姜远看了看相府大门横匾上那几个镏金大字,心中一动,欣然道:“也好,有劳管家。”

    裴管家大喜,侧着身将姜远迎入府内。

    姜远素闻裴相府宅子华美精致,一路行来心中暗赞,再想起自己那位端方严肃、俭朴至极的兄长肃海侯,不觉有些感慨。

    裴管家带着姜远穿堂过院,走了许久才将他带到一处院子。院内,亭树楼台、雕梁静窗,屋中软帘轻烟、锦茵绣毡,说不尽的富贵奢华。

    姜远微愣,裴管家躬身道:“这是我家相爷约友联诗对弈的静阁,大人便请在这处暂事歇息。”

    姜远释然。有仆人捧着干净衣物进来,又奉上祛寒的姜茶,便齐齐退了出去。

    待众人退去,姜远脱下外衣,这才发现相府仆人只送来外袍。他的内衫也已湿透,见屋内再无他人,他索性将湿了的内衫也脱下,穿上干净的青色外袍,喝了几口姜茶,便在屋内细细踱步,听雨观画,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屋子东面墙上挂着一幅《寒山清远图》,姜远出身世家,自是识得此画乃前代大家吴之道所作,他细细看来,忍不住赞道:“用笔苍劲,雄浑厚重中却不失清秀恬淡,绝妙!”

    “姜公子好眼力。”轻柔如水的声音由屏风后传来,姜远忙退后几步,低头道:“夫人。”

    裴夫人款步而出,微笑道:“姜公子不必拘束。我与肃海侯夫人是旧识,多年前曾答应过要为她寻一方冰丝寒绢,正好前段时间找到了,现托公子带回去,并向夫人问好。”说着双手捧过一个木盒。

    姜远对长嫂极为尊敬,听得竟是给嫂子的礼物,忙双手去接,恭声道:“多谢夫人。”

    他接得很快,裴夫人不及收手,他的右手便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裴夫人一声轻呼,姜远也是心中一颤,二人同时收手,木盒便掉在了地上。

    姜远心呼失礼,忙俯身去拾。香风轻拂,裴夫人却先一步蹲下拾起木盒,她再抬头,他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他骤然吸了一口凉气,这初冬的大雨之夜,他却感觉如有明月当空、清莲盛开,一时无法言语,也移不开目光。

    裴夫人眼波盈盈地望着他,莞尔一笑。姜远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三十如许的丽人竟是当朝左相的生母。他忽觉唇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裴夫人见状将木盒放下,端过茶盏,轻声道:“姜公子请喝茶。”

    姜远“啊”了声,清醒过来,慌不迭地接过茶盏,低头颤声道:“失礼了。”

    他手中仍存留着她手背的柔软,眼中还是她清丽不可方物的笑容,这茶便喝得心不在焉。待将盏中之茶喝干,眼前流云拂动,裴夫人又站到了他的身前。

    她身上微微的淡香传来,姜远一阵迷糊,先前喝下的姜茶也似有些灼热,烫得他胸口如有一团火焰。这么寒冷的雨夜,片刻间,他竟是满头大汗。

    裴夫人轻“咦”了声,语带关切:“姜公子怎么了?这满头大汗的。”她掏出丝巾,轻柔地拭上他的额头。

    她袖间传出一缕缕幽香,姜远如遭雷殛,“蹬蹬”退后两步,跌坐在身后的软榻上。

    裴夫人有些慌乱,过来扶住他的左臂,声音粘糯轻柔:“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想是先前淋了些雨,浓密的长发披散着,弯腰之时,长发垂下来,正好落于姜远胸前。姜远退无可退,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大雨下了整夜,子时,于风雨声中,京城百姓听到了急速而热烈的马蹄声,听到先是数人,再是数十人,数百人乃至更多人的欢呼声。

    “捷报!成郡大捷!”

    “成郡收复,桓军战败了!”

    “长风骑大胜,剑鼎侯收复成郡,将桓军赶回去了!”

    郭城、内城,百姓们顾不得大雨,蜂拥而出。欢呼声中,数骑战马驰过内城大街,马上之人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紫旌军旗,马蹄踏起银白色的水花,一路驰向皇宫。

    阁内,姜远喘息着猛然坐起,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他的肩头。这手,仿若有着无言的魔力,姜远剧烈喘息着重新倒回榻上。

    “别怕,没人知道的。”

    “我——”

    “听到了吗?外面在欢呼,成郡大捷了呢。”

    “夫人——”

    “也不知皇上能不能尽早醒来,听到这个好消息。”

    他喘息着,越来越沉沦于从未有过的快感,喃喃道:“只怕皇上是不行了,太子上个月请了高人入宫替皇上诊病,不见成效,太子躲在延晖殿连着哭了几个晚上。”

    “现在就别说这些了——”她如少女般的声音似有着无穷魔力,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河蟹啊河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