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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波谲云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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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内紧外松,裴琰一晚上作了周密的安排,直到诸事妥当,已是晨曦初现。他正在漱云的服侍下换上朝服,下人匆匆来禀,皇帝有圣旨到。

    相府中门大开,摆下香案,裴琰朝服而出,面北而跪。宣旨太监满面春风,却无圣旨,只传皇帝口谕,赐下皇帝亲书的“忠孝王府”牌匾,并体恤裴琰征战辛劳,着其在府中歇息三日后,再重新上朝。

    裴琰叩谢圣恩,便亲捧牌匾,下人搭梯,将相府大门上原来的牌匾摘下,将“忠孝王府”的牌匾挂上,自此,左相府正式改为忠孝王府。

    鞭炮阵阵,引来百姓堵街围观,裴琰笑容满面,又命下人取来铜钱,散给一众百姓邻里,忠孝王府门前,热闹喧天。

    牌匾挂好后,裴琰转身入府。安潞过来禀道:“皇上刚有圣旨颁下,封了卫大人为一等忠勇子爵,并将西直大街原来为静淑公主出嫁准备的宅子赐给了卫大人,此时百官们正纷纷前往新的卫爵爷府祝贺。”

    裴琰思忖片刻,笑道:“既是如此,咱们也去给卫爵爷庆贺庆贺。”

    西直大街,一等忠勇子爵府。

    郑承辉等人拥着卫昭在府内看了一圈,齐声称赞,不愧是皇帝为静淑公主备下的宅子,雕梁画栋,楼台华丽,奢华富贵到了极致,比原来的卫府毫不逊色。

    听得忠孝王裴琰亲来祝贺,卫昭忙迎出府门,二人寒暄客套一番。卫昭拱手道:“王爷亲来祝贺,卫昭愧不敢当。”

    裴琰负手入府,边走边笑道:“三郎得封侯爵,咱们又有沙场之谊,裴琰当然要来祝贺。”又传音道:“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卫昭笑道:“说起来,卫昭倒真是怀念和少君沙场征战的日子。”说话间隙,传音道:“暂时没有,少君不要轻举妄动。”

    “那是自然。”裴琰朗声笑道:“说起来,回到这京城还真有些不习惯。”

    卫昭传声道:“等过了这几天,咱们再商议下步如何行事。”

    裴琰微微点头。二人踏入花厅,与众人笑闹一番。当日,卫爵爷府摆下大宴,丝竹声声,喧笑阵阵,也自是一派富贵风流景象。

    这夜,京城仍放起烟火,东市也举行灯会,行人如织。

    裴琰从忠勇子爵府出来,已是入夜时分,回到忠孝王府,正见崔亮由西园出来,他忙停住脚步,笑道:“子明去哪?”

    崔亮微笑道:“去东市灯会转转,难得这么热闹。”

    裴琰想起当初与他正是在东市相识,便也来了兴致,又正好想在皇帝派来暗中监视自己的人面前做做样子,于是便道:“我也正想去逛逛,一起吧。”

    “好啊,不过王爷得换过常服才行。”

    裴琰换过一袭淡蓝色长袍,腰间一方玉佩,脚下黑缎靴,目若朗星,笑如春风,和崔亮边说边行。长风卫则暗中跟随。

    二人到了东市,随着人流缓缓前行,当经过一处摊档,二人不禁微笑起来。

    裴琰道:“子明,当日你在这处手书一幅《闲适赋》,才有了咱们今日之缘份。”

    崔亮望着自己曾摆摊卖字的地方,心中忽然掠过一抹惆怅。当日盘缠用尽,又无钱买药箱,才被迫摆摊卖字,却未料巧遇裴琰,从而卷入这权力中心的漩涡,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如闲云野鹤,游迹天下?

    满街的灯火,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仿若再看到那穿着鹅黄色长裙、有着卷曲长发的少女在浅浅微笑:“我也想着走遍天下,可惜难以如愿。崔公子若是有一日能达成心愿,还请写成游记,借我一观,也好了我心愿。”

    “子明。”裴琰在前方数步处回头相唤。

    崔亮惊醒,自嘲似地笑了笑,提起脚步,走上与裴琰并肩而行。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在前方人群中若隐若现,崔亮心中一动,忙向前方挤去,但灯市人头涌涌,摩肩接蹱,待他挤到那处,已不见了那个身影。

    他环顾四周,佳人渺茫,不由怅然若失。裴琰挤了过来,道:“子明看见熟人了吗?”

    崔亮回过神,笑了笑,道:“想是认错了。”

    江慈这日却有些不舒服,浑身无力,睡到午时末才起床。外屋桌上,昨夜未动的饭菜已结出了一层油霜。她望着那层油霜,胃中一阵翻腾,努力压住,才没有呕吐出来。

    她不知卫昭何时归来,也不敢轻易出门,只得草草吃了点饭,便仍然回内屋看书。直看到入夜时分,渐感困倦,不知不觉又倚在椅中睡了过去。

    天色漆黑,弯月若隐若现,京城也重归平静。

    院中,水井里,忽然钻出一个人影。他从水井中钻出,却不急着进屋,只是愣愣地坐在井边,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暗叹口气,将脚步声放得极轻,走入内屋。

    她正歪在椅中,酣酣沉睡,如云秀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小半边脸。她似是梦到了什么,嘴角轻勾。卫昭凝望着这如甘泉般纯净的笑容,心灵的深渊中传出一阵尖啸,从未有哪一刻,他是这般痛恨厌恶这个污垢满身的自己。

    见她歪着脖子,他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抱起。江慈惊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清他的面容,心头一松,笑着搂上他的脖子:“你回来了。”转而觉得自己的脖颈酸痛,揉了揉,轻哼道:“惨了,扭了脖子。”

    卫昭将她抱到床上,正要替她盖上被子,江慈却不放手,搂着他脖子的手用力一带,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以上河蟹二百字,请自行想象。)

    “无瑕。”她无力依在他怀中。

    “嗯。”

    “京城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外面每晚放烟火,旁边那所大宅今天也是奏了整日丝乐。”

    他面色苍白,良久方艰难开口:“没什么,京城在庆祝圣上龙体康复,旁边那所宅子,现在是一等忠勇子爵、卫昭卫大人府。”

    她慢慢转头望向他。他却忽然将她抱住,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带着浓烈的愧疚低声唤道:“小慈。”

    他的乌发散落在她洁白的胸前,他的低唤声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江慈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只轻声说了一句:“我等你。”

    裴琰得封忠孝王,卫昭封一等忠勇子爵,皇帝又明诏三日后再上朝,二人便连日在府中宴请宾客。文武百官们一时到忠孝王府走走,一时又到忠勇子爵府坐坐,加上郑承辉等一帮浪荡公子凑热闹,还请了素烟的戏班子两府唱戏,三日时间一晃就过。

    这日破晓时分,卫昭从老柳巷小院水井壁中的秘道潜回了西直大街的忠勇子爵府。

    自只手搅动风云,他便做好了终有一日要亡命天涯的准备。可原来的卫府后面靠着的是小山丘,倒不如人流密集的街巷中逃生方便,他便在城中秘密购了老柳巷这处宅子。看过宅子四周环境,发现竟是在皇帝为静淑公主出嫁准备的大宅后面,两宅仅隔一条小巷。卫昭灵机一动,便想法子在老柳巷宅子的水井与前面大宅的柴房间挖了一条秘道,秘道十分隐蔽,又有机关,倒也不怕人发觉。

    他又在公开场合与郑承辉等人打赌,夸下海口,要夺静淑公主这处宅院,此次借出征大胜之机终让皇帝将这处宅院赐给了他,万一事急,也多了条临时逃生的退路。

    他白日与百官应酬,还得时刻关注京中一切动态,疲倦不堪。只有夜深人静,悄悄潜去与江慈相会,才能让这颗时刻在烈火中炙烤、在黑暗中沉浮的心稍得宁静。

    江慈这三日仍是安静地呆在家中,深夜卫昭乘着夜雾潜来,她什么也不问,只是扑入他怀中。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帮他,只能尽量让欢愉点亮幽深的黑夜,让他不再觉得孤单。

    卫昭在漫天冬雾中入宫,甫到乾清门,便见到了庄王。自皇帝醒来后,庄王便又病了,由于高贵妃薨逝后他便时病时好,而他现在又势微,百官只忙着到忠孝王与忠勇子爵府庆贺,庄王府门庭冷落,倒也没有人在意他这病何时方能痊愈。

    卫昭与庄王目光一触即分,二人都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一人仍如昔日般冷傲,前往延晖殿,一人则满面春风与百官交谈,前往弘泰殿。

    皇帝刚着上明黄衮服,见卫昭进来,微笑道:“朕已命姜远将宫中防务交回给你,你也玩够了,今日起,重新管回光明司吧。”

    卫昭过来替他将朝冠的束带系好,笑道:“正想管管这些猴崽子,姜远只顾着他的禁卫军,可有些疏忽光明司了。”

    皇帝呵呵笑着出了延晖殿,往弘泰殿而去。

    这是皇帝醒来后第一次上朝,纵是事先已阅过各部这几个月的折子,仍觉事务繁杂,一时有些疲倦,打了个呵欠,靠在了龙椅扶手上。

    众臣看得清楚,俱皆安静。董学士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要不要先退朝?”

    皇帝望着案头一摞的折子,苦笑道:“朕这一病,耽误了几个月的政事,眼下大战初定,百废待兴,怎能懈怠?”

    百官一阵称颂后,董学士道:“可皇上龙体要紧,得有人为主分忧,臣斗胆有个提议。”

    “董卿但说无妨。”

    “以前各部各司的折子都是先递给二位丞相,由他们初阅后再报给皇上定夺。可自忠孝王领兵出征,皇上龙体染恙,太子监国,陶相一人难以览阅全部奏折,臣等便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倒很有效。”

    “哦?!”皇帝来了兴致。

    裴琰和裴子放心呼不妙,自是知道皇帝在和董方一唱一和,可二人此时也无法插话,只在心中暗自盘算。

    董方躬腰续道:“这几个月,各部各州府的折子都是先送入内阁,由二位王爷、陶相、裴侯爷、内阁各大学士和臣等览阅后,再提交太子定夺。臣等各有分工,人手一多,折子回复起来便颇顺畅,太子也觉轻松。”

    皇帝赞道:“嗯,不错,这倒是个好法子。”见銮台下的裴琰似欲张口,皇帝的话拦在了前面:“眼下裴卿得封王爷,也不便再担任左相一职,朕也早想对丞相之职进行改革。这样吧,将原先的由二位丞相总揽各部及各州府政务,改为由内阁负责,内阁人多,分配起来,各人也不觉得累,有这么多人为朕分忧,朕也能轻松些。”

    太子带头伏在地上,道:“父皇英明!”

    一众内阁大学士自是欣喜万分,内阁以往只为皇帝决策提供意见,却不能如丞相般处理政务,皇帝此言一出,便是将原先丞相的职权分给了各位大学士。他们趁裴琰和陶行德尚未说话,跪地大呼:“皇上英明,臣等必鞠躬尽瘁,为圣上分忧,死而后已!”

    百官心知肚明,便皆跪下颂圣,裴琰与陶行德无奈,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自此,华朝丞相制正式废除,由内阁正式接管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