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明望族 > 第八十七章 今朝酒醉(五)

第八十七章 今朝酒醉(五)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逆鳞银狐续南明盛唐风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墙角的沈瑞听到这里,心中颇为复杂。

    沈瑞并不觉得郑氏无辜,即便同沈瑾关系不错,也不会“爱屋及乌”。孙氏的郁郁而终,固然有沈举人的关系,郑氏也二房贵妾也难逃其咎。

    就算像郑氏自己所说,他之前并不曾想过正室之位,可后来还是有了这个念头,这才“惦记三年”,才会有现下的失望。

    以孙氏对沈瑾的提挈,沈举人与郑氏这夫妾两人在孙氏没去世之前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提及“扶正”之事,可见都不是什么仁义之人。

    沈瑞心里,也不愿郑氏扶正,倒是宁愿沈举人娶填房。

    新人进门,有原配嫡子与记名嫡子在,总要夹着尾巴小心几年。等到生下孩子,还要生下男丁才算站在脚跟,如此一来总要清静个两、三年的功夫,那个时候沈瑞早借着科举之名离家。

    要是扶正郑氏,郑氏对沈举人向来是顺意曲从,对于张老安人只有奉承讨好的,搅合成一团,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那样的话,那四个人是一家,说不定矛头就直接向着自己。

    沈瑞从来不去考证人心,沈瑾现下是个颇重情义的纯真少年,可若是被生母、疼宠他的祖母日夜念叨的话,还会记得孙氏的好?还会对他这个异母弟弟有情有义?

    沈举人声音更冷:“不过是没有名分,这个家里谁曾慢待你?就是孙氏生前对你也退避三舍,妾室做到这个份上,莲娘也当知足。”

    郑氏嗤笑道:“娘子对老爷心灰意冷,竟也成了妾身的错?要说娘子同妾身的错,就是耽搁了老爷这么些年,没有让老爷早些红袖添香”说到最后,口气中难掩嘲讽。

    隔了好一会儿,沈举人方道:“不要再多事,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到底生养了大哥一场。大哥又是孝顺的,总会好生奉养你。这些日子你若是心情不舒坦,就在院子里养着……大哥是好孩子,你若是真疼他,就莫要让他为难……

    “人要认命”郑氏的声音有些悲凉:“既这辈子做了妾室,就当安安分分将自己当成下人,是妾身自作多情

    “贺五娘子性格柔顺,不会为难你,你放心。”沈举人叹气安慰说。

    郑氏竟然笑了:“妾身谢老爷怜爱。”说罢,脚步声起。

    沈瑞退后几步,躲在阴影处。他所在位置正在墙角,比较隐秘,只有他看别人的,别人却看不见他。

    脚步声起,就见郑氏从书斋院里出来,背影很是寂寥。

    沈举人留在院子里站了站,方叹着气回了东厢房。

    郑氏走了几步,就与迎面来人碰上,沈瑾来了。

    与方才沈瑞一个人摸黑回来不同,张老安人既将沈瑾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自是安排婢子挑了灯笼相送。

    “二娘怎么出来了?”沈瑾上前一把,扶着郑氏,关切道。

    郑氏站在那里,摸了摸沈瑾的脸:“大哥已经长大了,到底是我拖累了你,要是你托生在娘子肚子里就好了。”

    “二娘”沈瑾低声道:“说这个作甚?无论如何,二娘都是我生身之母……”说到这里,转过身,从婢子手中接了灯笼,打发婢子先回去。

    那那婢子走远,沈瑾方道:“老爷续娶之事由老安人做主,儿子也不好说什么。二娘切忍耐两年,等分家时与儿子一起搬出去就好了。”

    郑氏失笑道:“这是什么话,好好的怎还说起分家来?老安人同爷还指望你支撑门户,哪里会容你离开?”

    沈瑾沉默了一会儿,道:“二弟是真正的四房嫡子,这个家以后当是二弟的。就算新娘进门给老爷添了哥儿,也不当变。”

    郑氏摇头道:“你莫要为我抱不平。老安人同老爷是真心疼你的……二哥那里,虽不知何故,可显然娘子只盼着他做个富贵闲人,并不曾指望他出人头地。你身为兄长,多回护几分,就是报答娘子养恩。勿要再说离家的话,会被人指脊梁骨”

    沈瑾闷道:“我以照寻常庶子幸运太多,当惜福。若是将大娘所赐都当成理所当然,那同张家人有何区别?二娘且安心,儿子即便离开,也不会违了孝道,也会爱护二弟……”

    母子两个说着话走远,沈瑞的酒已经醒了,身子有些僵。真是没想到,沈瑾也抱了离去之心。

    沈举人还真不会养儿子,两个儿子,都一心要远走高飞。不过正如郑氏所说,张老安人同沈举人都指望沈瑾能光耀门庭,根本就不会放他离开。以沈瑾这重情又略软弱的性子,能对付得了那母子两个才怪。

    沈瑞意外的是,沈瑾私下里也称呼郑氏为二娘,而不是直接叫“娘”,这该不该夸他守礼。

    想这么多于什么,沈瑞摇摇头,回偏院去了。

    等沈瑞离开没一会儿,暗处又晃出一个人影来。

    沈瑞看了半天戏,不知道他自己也被人瞧了去。

    那人影立在那里,先是往内院的方向唾了一口,低声道:“什么爱物儿?一个小妇养的孽庶也瞧不起人”又望向沈瑞离去的方向,轻哼一声道:“商妇出的小子,年岁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

    满月从浮云中钻出来,散落一地银光。人影渐渐露出身形,不是旁人,正是本该在张老安人东厢的张四姐。

    今日沈家家宴,为了怕沈举人不高兴,张老安人并没有叫上张三姐、张四姐,只是叫添了两个菜让她们两个在东厢自用,这也彻底揭开沈家人不待见她们姊妹两个的遮羞布。

    张三姐性子绵软,只有对月流泪的,张四姐却是羞恼中带了焦急。

    张老安人那里能拖得,她们姊妹这里却是拖不得。张家境况越来越差,打发人上门越来越勤,沈举人却连亲戚情面都不顾,一文钱的便宜都不叫张家占了去。

    张老安人虽没有将娘家人一竿子拍死,可手上也紧了。张家人没法子,只能打张三姐、张四姐的主意,她们姊妹两个的体己衣服首饰早被搜刮了大半过去。

    要是等张老安人不耐烦再应酬娘家人,或是张家人从她们姊妹这里再压不出油水,下一步说不定就要将她们姊妹卖了。

    张四姐是打小富贵日子过来的,即不愿过苦日子,也不愿被家人随意买卖。如今能为她打算的,也只有她自己。

    今晚被沈家家宴这么一激,张四姐决定“破釜沉舟”。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斋院里,来到东厢门外,就见东厢窗户上人影晃动。

    “婢子服侍老爷?”娇滴滴的声音,张四姐皱眉辩了辩,并不是她与张三娘身边出来的“四季”,而是一个叫兰草的。这兰草早先是张老安人院子里的二等婢子,等到孙氏没了后,不知怎么就搭上沈举人,到了书斋成了通房。

    “出去老爷我要静一静”沈举人被向来柔顺的妾室讥讽一顿,又想起发妻,心情烦躁,没有与婢子**的兴致。

    兰草又痴缠了两句,被沈举人高声喝骂了一句,方不甘不愿地挑了帘子出来。

    张四姐已经退到北屋书楼廊下,就见西厢门打开,一俏丽身影倚门而立,对着兰草低声嗤笑道:“老爷早吩咐不用人进屋,倒是姐姐脸面大,如今可是服侍好了得了赏?”

    兰草冷哼一声,走到门口,将那婢子扒拉到一边,挤了进去,口中道:“得不得赏的,这院里我也排在你前头

    那婢子嘀咕道:“恁大岁数倒好好意思卖俏?不过是老爷早厌了的一块臭肉”

    月亮再次钻入云中,院子里转为幽暗。

    一阵夜风骤起,那婢子紧了紧身上衣裳,又盯着东厢的窗户看了一会儿,方拄拄脚转身回了西厢。

    张四姐看着西厢门口,心中啧啧称奇。

    春夏秋冬四婢,沈举人虽都收用了,可并没有都留在书斋,颜色娇好的春月、冬月留在这里,颜色次一等夏月、秋月则分到两个年轻姨娘身边做通房。

    方才倚门的不是旁人,正是春月。

    要知道这春月以前每提及沈瑾都是满脸酡红、情深脉脉模样,刚被送到书斋时还哭了一场,在张氏姊妹面前也抱怨过。没想到这还不到半月功夫,就开始争风吃醋。

    瞧着她方才巴巴望着东厢的架势,恨不得沈举人招呼一声,就立时飞快去暖床。

    不过这几年沈举人积威越重,即吩咐不让人进屋,这些婢子就无人敢多事,却是正好便宜了张四姐。

    张四姐是个能对自己狠的,将书斋里的人数在心里算了算,晓得西厢里有三、四个婢子。她倒是不怕惊动她们,能走到这一步,哪里还要脸?

    怕只怕沈举人这头。

    牛要是不喝水,还能强按住不成?

    张四姐在东厢外站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直到西厢里都灭了大灯,声音渐消;东厢里,沈举人坐在书桌前的身影也消失半响,她才轻轻地推开东厢门,跻身进了屋子。

    因沈举人这几年常住在书斋,所以书房屏风后里放了软塌。

    张四姐早听春月提过书房的摆设,见书桌前无人,就转到屏风前,果然见沈举人躺在榻上,和衣而卧,一只袖子盖在眼睛上,浑身都是酒气。

    张四姐站在那里,一会儿咬牙切齿,心中恨恨;一会儿抚着胸口,只觉得双腮滚热。

    直站了盏茶功夫,她的神思才渐渐清明。

    床榻上,沈举人鼾声渐起。

    张四姐挑了挑嘴角,蹑手蹑脚地退到外间,将灯罩取了,粉唇撅起,“噗”地一声,吹灭了烛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