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明望族 > 第一卷 曾见何人再少年 三百三十一章 一脉香烟(一)

第一卷 曾见何人再少年 三百三十一章 一脉香烟(一)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逆鳞银狐续南明盛唐风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箱子里是什么?旁人尚且看不真切,沈瑞站的近,却是看得真真的。<-》

    苏松地区常见的孩儿枕头——布老虎枕头,且不是一只两只,而是足有五、六只,尺寸从一尺长到尺半不等。布枕头下边,还有几只孩童用的竹枕。

    不用说,这是沈珏幼时的旧物。

    “太爷竟然还都留着……”沈珏抓着一只老虎枕头,泪如雨下。

    这会儿功夫,旁人也瞧见他手中物件,却是神色各异。

    这一箱是沈珏旧物,那其他的呢?别的孙辈得的“遗赠”可是文玩古物都有,难道沈珏这个太爷最疼爱的孙子反而例外?若真是那样,是不是有“欲盖弥彰”之嫌?

    沈全坐在沈琦下首,旁观者宗房各人神情,嘴角多了几分讥讽。

    就算是开了箱子“验看”了又如何?说不得在他们心中,只当宗房大老爷故意如此,金块银锭子等值钱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偷偷给了沈珏。

    既生小人之心,那眼中也就只能见“鬼祟之举”了。

    剩下的五个箱子一一开了锁,又有四箱是沈珏儿时旧物,其中两箱子是文具,当年启蒙时的描红册子都在;两箱子玩具,各色小儿玩具,有木质的,有铜的,有玉的,还有一匣子各色长命锁。

    剩下一个箱子,装的几色金玉摆件,还有一副玉石玛瑙的棋具,看着倒都是古意盎然,价值不菲。

    沈珏恍若未见,一件件地拿出来,最后捞在手上一串黝黑油亮的手串,紧紧的抓在手中。

    沈瑞、沈琦、沈全等人,即便瞧着这手串眼生,不过瞧着沈珏的宝贝样儿,也能猜到这是族长太爷的贴身之物了。

    这下宗房各人倒是有些猜不准。

    太爷只给沈珏留了这一箱子东西?虽说其中有几件摆件是掐金丝嵌宝的看瓶,确实值些银钱,可也并不算惹眼。其他孙辈得的私房中,也不乏三、两件好东西,倒是没必要眼气沈珏的。

    旁人尚且犹疑不定,宗房四哥是庶子,最是爱财,也脸皮最厚,起身凑了过来,带了几分羡慕道:“这不是太爷戴了一辈子的沉香手串么?还以为随了太爷去,没想到竟留给了珏哥。这可是稀罕物件,听说当年是由高僧开过光的

    沈珏并不看四哥,将手串带进手腕上。

    四哥看着散落一地的物件,眼睛跟长了钩子似的,恨不得伸手去翻翻,看看是否有夹带,又碍于宗房大老爷、二老爷在,不敢动手。

    宗房二老爷看着庶子模样实是不堪,不由皱眉。

    别说太爷没给沈珏留什么东西,即便是倾尽私房,难道还能夺回来不成?当尚书府是吃素的?

    沈瑞自送了钥匙过去,一直没回座位。瞧着他那模样,要是有人敢为难沈珏,立时就要对峙似的,虽略显狂妄,可对沈珏的呵护可见一斑。

    二老爷起身道:“大哥,既是太爷事了,我们就先家去”

    宗房大老爷也厌恶两个侄儿满眼冒贼光,点点头道:“忙了这些日子,你也乏了,回去好生歇歇。”

    四哥虽不甘心,可也不敢违逆老父,被二老爷瞪了一眼,灰溜溜地随着下去了。

    走了三口,沈械与沈两个也觉得意兴阑珊。

    沈偷偷关注宗房大老爷,倒是与沈全猜测的一样,疑起亲老子来,总觉得以太爷对沈珏那般偏爱,留着的应不单单是这点东西,定有些金银庄票等物,说不得还有私产之类,定是让大老爷给偷偷藏起来了。

    不过老子要是偏心,当儿子的再不忿,也只能忍了。难道还要闹将出来,让旁人看笑话不成?

    沈械在官场久了,做什么都想到目的与利益攸关上。

    他倒是没有怀疑太爷另有值钱的馈赠,只是猜测着太爷将这些旧物送给沈珏的用意,这是让沈珏不忘旧情,还是让沈珏隔断旧情呢?

    二房如今看似风光,却是外强中于,沈沧已老,沈瑞还小,沈洲既外放出京,能不能再回京城还是两说。

    按照沈械的本意,即是同为族人,沈家各房本应该一处使劲,在官场上也为互为援助,比姻亲同年之类的更可靠。可是有二房不与族人相亲的例子在,沈理对于族亲也都是不冷不热,五房那边又是投靠了二房。

    沈械身为宗孙,本应该在小一辈中执牛耳,可众族兄弟却是不给面子,各自为政。归根结底,还是二房开的坏头。

    要不然当初二房举家搬迁,离了松江,不服族中管束,其他房头的族人也不会有样学样,各房头家务自治,使得宗房在族中的分量越来越轻,只能打理些琐事。

    沈械对于二房的不满,早已不是一日两日。

    原以为沈珏过继二房,二房与宗房会亲近起来,可未能如愿,这使得沈械的不满又翻了一倍。

    看着神色越发阴沉晦暗的两个儿子,宗房大老爷不由一阵气闷;再看看在沈珏旁边两步外站着的沈瑞,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沈琦眼见着冷场,“小声”道:“瑞哥,是不是该告辞了,母亲那边还等着?”

    沈瑞点点头,转身对宗房大老爷道:“叔父,侄儿带珏哥先去鸿大叔那边了”

    宗房大老爷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去吧过两日再回来……”

    沈瑞没有应答,而是道:“过几日侄儿想去祭拜四房婶娘……”

    孙氏是沈瑞生母,沈瑞回到松江,自然要祭拜,此为孝道。

    宗房大老爷点头道:“理应如此”

    沈珏方才见了旧物,一时失态,现下已经擦了眼泪,将拿出来的金玉摆件又放回箱子,垂手站在沈瑞身后,看着宗房大老爷小声道:“孩儿也随二哥去了”

    爹是不能叫了,“伯父”沈珏一时也叫不出口,只能含糊。

    宗房大老爷强笑道:“去吧,这些日子也苦了你……”说到这里,又对沈琦道:“琦哥,瑞哥、珏哥两个就麻烦你们多看顾了……”

    沈琦起身道:“伯父尽管放心,家母向来视瑞哥、珏哥与自家孩儿一般无

    旁人还罢,沈械想起沈瑛、沈琦兄弟在京城时的不服顺,脸色就有些发黑。在他看来,五房兄弟如此不识抬举,不过是势利眼,更巴结尚书府那边罢了

    沈瑞过继二房小长房,使得五房有了攀附的契机;要是当初过到继小长房是沈珏,五房还敢与他虚头巴脑么?

    沈珏打小被家人娇惯,是个没心机的孩子;沈瑞却是城府异于常人,明明与沈珏一般大,却将沈珏压制得服服帖帖。

    如此下去,宗房这个儿子可是白给出去了。

    沈珏哪里会想到同胞而出的两个兄长,一个因了钱财、一个因了权势,都在猜忌他。他抬头看了看两个兄长,见他们脸色不好,也只当是还沉浸在太爷之丧没缓过来。

    他又想到宗房大太太,犹豫着要不要去告个别,可见宗房大老爷没提及,想着自己走前还要过来,便也没有开口。

    等到沈琦兄弟带了沈瑞、沈珏离开,沈械就迫不及待地的找到宗房大老爷

    “老爷,是不是该提醒珏哥几句?”沈械忧心忡忡道。

    宗房大老爷诧异道:“提醒珏哥什么?”

    “沈瑞心机不浅,珏哥性子又实在……毕竟血脉已远,不过是名分上的兄弟。”沈械道。

    宗房大老爷闻言,立时沉了脸,盯着沈械:“大哥怎想起说这个?”

    “老爷不在京城不知道,沈瑞如今极得二房大老爷夫妇看重,不仅亲事早早就订了,这两年也开始插手尚书府家务,年节时人情往来,也担起了大半。”沈械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瑞哥是嗣子,传承香火去了,自然当早定亲,早日开枝散叶;他是那边长子,打理家务也好,人情往来也好,不是正应当?”宗房大老爷沉声道。

    “他是风光,又是中秀才,又是寻了大学士做岳父,却是将珏哥比到尘埃里……珏哥同沈瑞一般大,早年瞧着比沈瑞聪明也不是一星半点,怎么去了尚书府,反而不如在家里长进?二房大老爷夫妇行事也太恁地不公道……”沈械道。

    宗房大老爷听着长子抱怨,既是恼怒他言语中带了挑拨,存心不良;也是听出他连一声“伯父”、“伯母”都不愿叫,俨然与二房生分的模样。

    宗房大老爷寒着脸道:“疏不间亲,,如今珏哥与瑞哥才是堂兄弟,计较起来反而没意思……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勿要再开口……”

    沈械还要再说,宗房大老爷皱眉道:“瑞哥是珏哥唯一的堂兄,不去依靠瑞哥,还能依靠哪一个?珏哥到底已经出继,有嗣亲长辈为他操心,大哥有功夫寻思这个,还是想想明年起复的事……说不定到了那时,还需瑞哥帮你做人情呢……”

    沈械嗤笑道:“不过是黄口小儿,挂着尚书公子的名也上不得台面”

    原来沈瑞回松江这些日子,松江官场多少也得了音讯。虽说不过是刑部尚书的公子,不是吏部、户部的,管不到地方官头上,不过结份善缘,却是大家都乐意的。

    就有不少官员接着吊祭之名,过来宗房,又“无意听闻”大司寇家的公子也回乡吊祭,少不得想要见见,开口“慰问”一二,送上些许表礼。

    不过也不是人人有都资格开口相见的,毕竟那是尚书公子,不是寻常衙内

    松江不是南京,地方官最高不过是知府。

    虽说知府比郎中品级高,可架不住大明以京官为贵,因此在沈械眼中,知府压根算不上什么。

    可是沈瑞出来待客,却是谦和有礼,丝毫没有衙内公子的气度。寻常见面礼就谢过收了,稍贵重的就婉言谢绝;对于私下邀约,更是以居丧为名,一处也不接。

    在沈械看来,委实太小家子气。

    宗房大老爷的看法,与长子正好相反。

    吃人嘴短,那人手软。官场之上,人情关系复杂,保不齐就被绕进去。沈瑞行事如此谨慎,才是稳妥之道,否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出去与人应酬,说不得就吃了暗亏。被人占了便宜是小事,要是惹出麻烦影响到沈沧身上才是大事。

    宗房大老爷见沈械面上还带讥色,大怒道:“就你上得了台面?早年见你还稳当,作甚如今轻浮起来?还是你自觉地得了贺家做依靠,就能飞黄腾达?这天下哪里有不劳而获的事?要是贺家大老爷那么有能耐,作甚不提挈自家族人,反而要提挈你这隔房外甥?你勿要忘了自己姓沈不姓贺?”

    沈械闻言皱眉,不服气道:“即便不是嫡亲舅舅,可大堂舅这些年对儿子也看顾有加……尚书府那边不过是族亲,眼看就要出了五服。他们将松江族人是穷亲戚,巴不得撇的于于净净,谁敢往跟前凑……”

    “我倒是不知,自己的儿子竟成了白眼狼?当年要没有二房大老爷照拂,你能留在京城任京官?能短短数年功夫就从主事升郎中?现成的恩情在这里摆着,你倒是忘得于于净净,反倒生出怨愤来?还真是‘升米恩、斗米仇,,你这般秉性,别说不过是族侄,就是嫡亲的侄儿,也没人敢提挈贺家大老爷打小就精明,除了一张嘴说的好听,何曾让旁人占过半分便宜?你都将四十人,居然还分不清远近亲疏?”宗房大老爷气得浑身发抖。

    不管多偏疼幼子,寄予厚望的始终是长子,没想到长子打小乖顺,如今将四十岁,却开始犯糊涂了。

    沈械被骂得满脸通红,挺着脖子道:“当年儿子越资升迁,那是正好赶上刑部清理旧案,立了功劳……”

    宗房大老爷冷笑道:“你老子虽没做过官,可也知晓九年一转,多少人做了一辈子官,熬到老也不过是五品……你早早升了五品,再过几年升四品的资历都有了,已经强过旁人太多去。这是太顺当,早早就觉得官帽小了……”

    沈械低声道:“前年京察,要是那边有心帮扶,不指望升迁,平调吏户礼总不是难事……”

    见儿子冥顽不灵,宗房大老爷也懒得再说教,心灰意冷道:“你不过是丁忧一年,且看你的好舅父如何提挈你?只盼你到时真的长志气,用不到你的族亲方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