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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柒是两期的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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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时越地民俗,视珠为上宝,以喻美人之姿,光艳照人。在黑暗中骤然起光,便是有人想起到这个效果,据此为演员试镜容貌和气质标准——他妈的,要不是今天我的心情实在……算了,懒得吐槽这种自作多情的事情。

    好像是突然间,我就已经站到那群人面前。他们有些人正翻找我的档案(能找到就能见鬼了),有些人看着我低语,有些人把姑奶奶刚才照的照片打印出来。

    讨论声,嘻哈声,纸张摩擦声。难以想象这群人刚才怎么能保持彻底的安静。

    我只顾盯着钱唐。他离我几步的距离,却没在看我,正垂眸听身边的人讲话。实际上除了最开始的几秒对视,钱唐如今待我的态度是百分之百的陌生人。

    这可让我受不了了。于是我缓慢的,不动声色的,往后挪腾脚步,准备找机会开溜。不巧孙爽正好走进来,跟各路人马打招呼握手。

    错失良机,我也只好翻着白眼站在原地,在恩仇录上重新记了一笔。

    “——你刚才摆的那架势,是练过?”坐在钱唐身边的人突然开口问我。

    眼前是一位保养的比较有气质的大爷。鹰钩鼻,浓眉,全身上下散发着和钱唐很像(具体来说,就是那种我无法形容)的气场。我看着他的模样有点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

    孙爽见我发愣,直接帮我接上去:“卫导,春风可是从小练空手道,现在已经是专业级别。这孩子家教严,平时也不见外人,不然就她这样貌,早在马路上被捉去拍广告——”

    我听了后,脸腾的就热了。神经病啊!编瞎话都不打草稿!

    “我练过七年空手道而已。”我瞪孙爽一眼,板着脸回答。

    幸好对方也没有在意我们,他只是转头有深意的看看钱唐:“小唐,这是你的人?”

    钱唐自始至终都是挺平淡的模样,听到鹰钩鼻这么问,把目光转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钱唐和平时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招手让我过去。

    “春风,过来打声招呼。这是卫导。”

    钱唐把坐在他身边几个人,向我介绍一遍。我只好学着孙爽的样子,各种握手。而孙爽真神,这么短的时间里,还真给我鼓捣出份简历(但估计也就身高体重这些基本东西)。

    卫导翻我资料的时候,突然冒出句:“脾气不小。”

    刚开始我还只以为他说我态度不好。但等回头,看到之前在黑暗里踹翻的椅子,还四脚朝天倒在地上。不,只剩三条脚。第四条脚被我踹断……靠,之前没觉得自己使那么大劲啊。

    我脸色不由讪讪的,回头正好触上钱唐的视线。他依旧淡淡的,只朝我一挑眉,像是促狭,也像是揶揄或取笑。但突然间,我的心却莫名其妙的静下来。哎,只要应付完这个局面,应该就可以走了吧。

    于是也没费心辩解。我沉默的站着,时刻做好从这里被踹走或被罚钱的准备。

    但鹰钩鼻的导演没立刻轰我走,他再开口时居然问我“在此之前有没有舞台经验?”、“平时喜不喜欢表演?”、“最喜欢的电影和演员是谁”这类无聊问题。我一边敷衍着,一边想这还有完没完。

    等耐着性子把那所有琐碎问题都回答完,终于被问我:“看剧本了没有?”

    看过,当然看过。

    孙爽在之前的确塞来两页纸,其中某场景,翻译成人类的语言,是一女的参加完通宵party,清晨回房时路过花园,看到露水从叶子上坠下。于是她开始作,开始伤情,开始独白,开始思念故土,开始流眼泪——

    卫导挥手说:“就试这一幕。”

    我还压根来不及拒绝或打退堂鼓。几乎是眼前的卫导命令完,偌大房间里已经再次熄掉半排灯只剩下一点光幽幽照着我头顶。而四周迅速安静下来,就像刚进屋那样——好吧。即使我再鄙视这装腔作势感,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姑奶奶实在有点被唬住了。

    至少半分钟内,我站在原地的黑暗里,大脑里一片空白。

    房间里依旧很安静,但因为是刻意的安静,就变成异常给人压力的沉默等待。我浑身冒汗,手足无措,然而越紧张,嘴里越说不出一句话。

    但我不能逃。世界上为什么有人喜欢吃麻辣小龙虾?三斤的麻小,二斤半的壳,就跟我的自尊心似的。是的,我可以接受输,可以接受侮辱,但假如此刻转身逃走,简直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以边看本子边念台词。没什么要紧的。”钱唐的声音不高,但隔着山众水远的黑暗清晰传来,像是种柔和的力量,猛地把我大脑从失神中拉出来。

    他继续温和的说:“哎,特长生,你念台词先把嘴合上。我好不易才在卫导面前说上话,你倒好,张张嘴就给我丢了。”

    远处的人好像也跟着他笑了笑。

    我赶紧闭上嘴,在钱唐熟悉的讽刺里一皱眉,却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于是我先大着胆子说:“能把灯开着么?我有点不喜欢黑。而且光线这么暗,我也压根看不清楚纸上的字。”

    几秒后,房间的灯重新开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底下那群人看我的目光更怪了。卫导和钱唐说了几句话,亲自走过来。

    他说:“我和你对几句台词。”

    对台词和独白的重要区别,就是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个人偏好,我喜欢说话的时候凝视别人眼睛。至少现在,我可以边念着那半文半白的台词,边催眠自己是站在空手道的道场。

    想象下,对方此刻踢我下盘,最忌两膝外张。

    ——“珠娘方才为何驻足?”

    躲过去后要立刻空手切击,注意手指紧扣。

    ——“妾不过感叹晨露易逝,鸿飞不计东西。”

    对方全力一击,双肘往上胳膊内侧两点。

    ——“哼,珠娘思恋故乡?”

    我拿手的是侧击手刀,但教练总说我弧度过大。

    ——“妾此生已为大人所有。然而,远嫁终归难为情。若有一日……只求大人允我骸归故里。”

    下巴突然被抬起,我突然发现卫导已经走到我面前。

    这卫导的确是个有气质的大爷,但绝对不是个特别和蔼的大爷。尤其是头顶上的灯光打在他灰白的头发上,他皱着眉念着台词,实在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

    “珠娘恋故,不过恋在梦中!你母亲只因改嫁,欲将你卖入伎团。你义父贪恋金钱,将你转让于我。你情人因所谓‘大义’,不敢与你相见远走。几番忐忑,几番波折,你依旧有想重归故乡之心?”

    我沉默片刻,按照剧本坚持:“只求大人垂怜。”

    “呵呵,我珍珠十斛,娶你为侧。教你琴棋书画,教你诗歌词赋,教你事无巨细。为你修金钟园,为你饲婢妾魚。我可宠你一生一世,供你荣华富贵。绿珠活在吴媚细软之中,整日无思,便越发不安分起来。”

    我下意识抬起头,看着卫导紧逼又严厉的灰色眼睛。一瞬间,就好像乘着时光机,回到了逼仄的下午。我爸用网球拍指着我的鼻子,他眼睛里的神色是了然、厌恶和逼迫。不,他眼睛里永远是谴责,永远是不满,永远是不屑。

    龙虾有壳,人有尊严。就算输也有尊严。我不是机器。不是随便一个比我强大的人,都可以伸出一只万能的上帝之爪去调校我的零件。让他们都去死!

    “珠娘明明在我身边多年,早该看破世情。所谓故乡,不过蛮越之地,穷乡僻壤——”

    我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的说:“我就乐意回去,你管得着吗!”

    卫导愣住,他皱眉看着手里台词:“什么?你接下来是这句词么?”

    我猛地回过神来,感觉整个内脏到脸,都紫涨起来。我简直前所未有的狼狈了,终于管不了那么多,转身就想走。不巧,那三条腿的椅子沿路又绊了我一跤,恨死我了,我爬起来再飞踹一脚。得,就剩两条腿了。

    出门前,身后传来清冷的一声喝止:“李春风!”

    完全是因为钱唐的声音,我才略微停下脚步。但胳膊已经被身后人拽住。一回头发现是卫导。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却露出今天第一丝笑,难以形容的高兴。

    卫导头也不回的对钱唐说:“小钱,这小姑娘转给我吧?”他说,“就是她了。”

    足足耽误了一个小时后,我才终于坐上钱唐的车。

    今天实在累的精疲力尽,不管*还是灵魂。孙爽给我递瓶水的时候,我才发现邱铭和胡文静也在那个房间。而我简直连惊奇的表情都摆不出来,只哼哼两声。

    邱铭朝我点头,但没走过来。我的女朋友净给我添堵:“他们影视公司的人今天让我来看看,说我的意见有参考价值。”她慢悠悠的说,“我也看到叶青了,她的脸比你的好看多了。”

    我拧上水瓶盖:“那必须啊。”

    “但我更喜欢你的眼睛。”胡文静在脸上划了个圈,“我写的时候就想到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有表情,好像金鱼一样,会来回游动。”

    ……我其实挺讨厌金鱼,也觉得金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挺恶心的,因此只能抿着嘴。但这时,我发现钱唐和卫导停止住讲话,正看着我们。卫导拍拍钱唐的肩,然后走向我。

    “李春风,”他看着我,简单的说,“给你两天的时间,你考虑一下。”

    卫导顿了顿:“我看上你,倒不是因为你的眼睛。而是我觉得你想演戏。在你内心,有很多话想表达。”

    ……没有吧?

    原本钱唐之后还有饭局,孙爽说可以代替他送我回家。但钱唐抬起眼,冷冷扫了孙爽一眼,于是我看着向来笑容满面的孙爽打了个寒战,半句话都没说就只能站着。

    钱唐没问我为什么闯到片场,也没问我怎么莫名其妙的混入试镜。他先问:“下午的电话怎么回事?”

    我突然想起下午被逼给钱唐打电话的难堪一幕,内心阵阵屈辱和蹿火,赶紧转过脸去假装看窗外。

    幸好我不想回答,钱唐不会逼我。他无声地倒车,我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言不发看着外面夜色。现在时间几点了,谁他妈知道。

    “我一月份就要出国,”我喃喃地说,“至少五年。”

    钱唐在开车的间隙里瞥我一眼。

    我憋一口气,说:“我,我我,我,我……”

    钱唐半开玩笑的叹口气:“别结巴了,下午听你电话就已经够难受了。”他又轻松的说,“没事,以后可以出国看你。”

    “骗子。”我低声说。

    如果我是一名喜欢看电影看童话的女生,搞不好会相信时间机器这种东西。会希望时间机器带我走到五年后,而钱唐这句话也能安慰到我。

    但我不是。我只能继续看着窗外,深呼吸。全力压制着所有迟来的黑□绪,但感觉眼泪又快决堤。操!

    城里的建筑在黑暗里镇定的闪着光。就像我身边开车的成年家伙,以及和他工作沾边的人,那些人都仿佛闪着一种光。我说过,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调校我。而我自己也绝不想堕落。

    即使走另外一条路,也必须要和我放弃的那条路同等耀眼,同等不可忽视。

    “演一部电影的片酬多少钱?”

    钱唐随口说了数目,我计算了一下,可以支撑我国外四年大学的数字。

    我把手放在钱唐开车的手臂上,感觉他微微一僵。

    “特长生——”钱唐的声音有些警告,他好像预料到我即将说什么。

    那我可就直说了。

    “我今天不是来玩玩的,我想当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