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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一箭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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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到了下午,姊姊便带了满箱的红绫紫缎、珠钗绢花和上等香料来了,忆柳静静地看着姊姊笑若春花的面孔,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翘。

    我冷眼看着箱子里鲜艳得如同血一般颜色的绸缎,再看看姊姊那张因为意气纷发而照耀着一层灿烂之色的面容,转向忆柳和玲珑以及跟随着姊姊的那二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说道:“我有要紧之事,向贤妃娘娘容禀,你们且都随孟美人退至中堂之外等候。”

    忆柳和玲珑皆知我深夜去芳菲宫,遇到皇上之时,自然以为我要跟姊姊谈这个,她们点点头,便带着一众奴婢退了下去。我见人都退光了,方才微笑着问道:“姊姊还好吗?!银衣那天有没有打伤你?!”

    姊姊那明艳动人的娇颜上瞬间掠过一阵阴影,随即展颜笑道:“幸好皇上及时赶到,否则,姊姊这条命只怕就没了。”

    我点点头,长叹道:“姊姊也因此因祸得福,最终成为正一品的贤妃娘娘,只是飞雪有几件事不明,想向姊姊请教。”

    姊姊笑着白了我一眼道:“看你打发人走,我就知道你有事,古灵精怪的,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因为前几日去芳菲宫遇到了皇上,被皇上禁足的事?!你可别求我,这事我也没办法。”

    我细心替姊姊倒上一杯梅花香茶,含笑问道:“姊姊想多了,飞雪不过是想问姊姊几件很简单的事情而已?!”

    “到底什么事?!”姊姊轻吹着水面上的梅花花瓣问道。

    我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想请问姊姊,你是如何得知皇上会提前回宫才安排了这出苦肉好戏的?!”

    此言一出,饶是姊姊再如何镇定,也不禁色变,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儿,随即她脸色在一瞬间就变得又苍白又惊惧,她迅速放下茶盏,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尖尖的指甲直刺入我手腕的肉内,立时将我的手刺的皮开肉绽“什么苦肉好戏,夜飞雪,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轻轻地将受伤的手从她手里挣扎出来,淡笑道:“姊姊聪明无双,如何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个道理?!”

    姊姊浑身掠过一阵震颤,然后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方才那般端庄高贵的模样,淡淡地问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个道理,我如何不知?!既然如此,飞雪不妨讲讲,你是从哪里看出了是我在上演这场苦肉好戏?!”

    此言一出,无疑是已经承认了舒婕妤这件事的真正幕后黑手是她,我再没想到她竟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又是伤心,又是难过,脸上却笑竟不减道:“是舒婕妤的脉像。”

    此时的姊姊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漫声问道:“哦,舒婕妤的脉像有什么问题。”

    “就是因为没有问题,所以才是问题。”我慢慢在姊姊的对面坐下,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我心里都清楚。因为她是太后的人,故而皇上并不想让她有孕,她身上挂着的那个香囊,足以令她暂时不能生育。就算她有偷偷吃解药,那么,她的脉像也应该是虚而散,浮而弱,绝对不会像正常孕妇一样,如盘走珠,应指圆滑。”

    姊姊哧笑出声“飞雪如何单凭这简单的脉像就推断出这件事我方是幕后黑手?!”

    “因为能把脉像变成这样,能瞒过御医,甚至是我,让我们都误以为舒婕妤怀有身孕的方法只有一个!!”

    “是吗?!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奇法,能瞒过你薛神医,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方法?!”

    我看着姊姊那身光艳夺目的宫服,慢慢收敛起面上笑容,冷然地说道:“金针封穴之术!!”

    “金针封穴?!”姊姊格格地娇笑起来,华丽的宫服如同水波一般潋滟蔓延“飞雪莫非糊涂了?!我虽对医术略懂一二,可这金针封穴之术我却半点不会呀。”

    “姊姊何必如此过谦?!”我再无可忍,微微一笑,唇边勾起了一道冷锐的弧度“姊姊的金针封穴之术半点不在飞雪之下。当日飞雪中箭濒死,若非姊姊的金针封穴之术,飞雪又怎么能够撑到大伯来京救我呢?!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捉摸姊姊的金针之术源自何处,我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姊姊当真是好福气,你的金针之术竟是源自爹爹,也就是说,你的金针之术是爹爹亲自教的。”

    姊姊抬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问道:“爹教我金针之术是大伯告诉你的?!”

    “大伯曾经说过金针封穴之术,是师门绝技,可是现在想来,其实应该是夜家绝技。大伯还说,根据家规或者说是门规,此等绝技,虽然门中之人或者家族之人,人人可学,但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是绝不可向外传授的。大伯提及,爹爹未经他的许可,将金针之术私授于人,为此,他还曾跟爹爹大吵一架。现在想来,爹爹将金针之术私授的人,正是你。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爹爹不肯亲自教我,却要把我送到山里去的原因。”

    姊姊脸色变了数变,突然轻声笑道:“难怪皇上说你外表虽然粗鲁,内心实则细腻,遇事虽然冲动莽撞,但是却也能够当机立断。该知道到的事,你总是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你偏偏全都知道。”说着,她目光盈盈地转向我“就算我会金针封穴之术又如何,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呀。”

    我冷笑“从前我便是太天真了,凡事都只看表面。如今我算是悟出了几分道理,那就是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假像所蒙蔽,当一件事的受害者变为最终受益者的时候,那么,就一定要去好好想想,这个受害者是不是真的只仅仅是受害者。姊姊说的不错,单单一个金针封穴之术,的确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是,在舒婕妤这件事上,姊姊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一个最终的受益者,进而成功的铲除了舒婕妤,入主了霅溪馆,那就为免有些太巧的。”

    姊姊轻笑一声,伸出纤纤兰花玉指,拿起茶茗喝了一口,淡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吸了口气,缓缓道:“姊姊回宫后,发现舒婕妤住在霅溪馆,立时便有了将她除去之心,因为你心中很清楚住在霅溪馆里的女人对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了让她对你没有防犯之心,你刻意与她交好,她初入宫中,得到皇上圣宠,难免被其他妃嫔心生怨恨,你待人又向来温柔体贴,周到柔顺,所以,舒婕妤才会被你迷惑,对你失去了防犯之心。当你成功跟她成为闺密好友之时,你便开始了你的计划,你趁她不备,在她身上施展金针之术,目的,是为了让她误以为自己怀有身孕。然后你向她推荐了刘太医,不用说,这位刘太医早已被你收买,他自然很清楚的知道舒婕妤根本就没有怀孕。”

    姊姊笑了笑,体贴地为我的茶盏添上热水,盈盈道:“还有呢?!接着往下说。”

    “然后就是你的釜底抽薪之计了。”

    “哦釜底抽薪之计?!”姊姊从容一笑,抬起锦帕轻轻拭了拭唇角边的水痕“我也想听听这条釜底抽薪之计是怎么样的。”

    我长叹一声“所谓釜底抽薪之计,无外乎便是载脏驾祸而已。但是这载脏驾祸也是门技巧,皇上聪明无比,一个弄不好,就会偷鸡不成,反蚀米。所以,你是在皇上要外出祭祀之时,才开始实施计划的。”

    “我又是怎么实施计划的呢?!”

    “首先,你让那位刘太医去告诉舒婕妤,说她脉像异常,其实并未怀孕。就在舒婕妤惊慌失措,自以为犯下欺君大罪的时候,你便适时出现在她面前。如舒婕妤所说一般,你表达了你对她怀上了这个孩子的嫉妒之心,将她推倒在地上,还跟她说,你不想看着她腹中的孩子出生,更不想宫中多个皇子出来跟你的孩子争宠,所以你一定要杀了她肚子里那个。你这种极为强烈的暗示,令得舒婕妤心中顿时蒙生出一个歹毒的计划。于是,她收买刘太医,让他帮助伪造一个因被你推倒在地而流产的假相。舒婕妤自以为如此一来,便可以逃过欺君大罪,同时向你报复。她哪里想到,刘太医之所以同意她这条诡计,用猪血来造成她流产的假相,是因为刘太医早就已经和你预谋串通好了,就等着她上钩。她更没想到的是,后来刘太医竟然还会被人杀人灭口!!”

    我盯着她的额上依然有些明显的淤伤,淡淡地说道:“皇上一向聪明,回宫之后,一看这形势哪里会不晓得你是被人陷害屈打的?!大怒之下,果然就为你出头。而舒婕妤根本就没怀孕,当换了别的御医来给她把脉时,她难免就会做贼心虚,她心里很清楚,她没有流产,所以不会有血虚的脉像出现,因此,她比你更加害怕皇上会查到真相。好在皇上没想要她的性命,当皇上说她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时候,她立即就明白了,皇上想放她一马,于是,她就顺着皇上的口风顺阶而下。这样皇上心里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她舒婕妤,根本就没有怀孕,的的确确,是她舒婕妤冤枉了你。所以,这个事件的最后,就是她舒婕妤就被赶出霅溪馆,送到吟霜斋去禁足休养了。谁也想不到,整场风波当中,你才是真正的主角,你受的是皮肉之苦,可得到的却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霅溪馆易主,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你夜无色,才是皇上最心爱的人。而皇后和银衣,也将因为这件事情,更加被皇上厌恶。这个一箭数雕的苦肉之计,你使得出神入化,姊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空气中浮动着的梅花柔和气息气味,此时已经袅袅散去,倒是姊姊带来的那一箱上等香料,散发一阵又一阵令人无法忍受的浓烈香味。姊姊身上那件绣工精美的紫色宫服随着她的呼吸在微微轻颤,宫服之上那一朵朵散开娇艳的牡丹看上去茂盛得咨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