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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上元节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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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上元节夜,恒国贝城——

    老少百姓纷纷走上街,共庆这一喜乐佳节。

    位于贝城西南的玉带河两岸景致之繁华更胜往日。此外,虽时值冬季,河面却因常有小船驶过而未曾冰封。月色皎好,愈显水边夜色之美。

    城中少男少女有的赶去上元灯会凑热闹,观灯、猜解灯谜;有的来到玉带河边,将点有花灯的莲花船顺水放远,祈求新一年的美好心愿。

    戌时二刻,玉带桥东侧的夜市上人很多,不时传来阵阵嬉笑声。

    杳魔宫宫主湛暮宵一个人缓慢地在街上走着,忽然一年约七、八岁的男孩捧着几个纸包,闷着头向他冲了过来。湛天来思绪正飘荡,而躲之不及,男孩手中的纸包瞬间掉落在地,纸包也摔散开来,十几个雪白的元宵顺势滚落在两人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男孩连忙紧张地鞠了个躬说道。

    “不打紧。”湛暮宵浅笑着蹲下身,帮男孩捡拾起几个元宵。

    “哥哥,你真好。今天实在是我的幸运日,出门竟连遇贵人。”男孩也蹲下来,一边捡拾元宵一边说。

    “哦,此话怎讲?”

    “这元宵是病重的爷爷唯一想吃的东西,可我没有钱买,所以,所以方才想‘借’一个姐姐的荷包一用。”男孩说着,指了指玉带河上拱桥的方向,“就是那个穿着浅黄色裙子和白色小袄的姐姐。”

    湛暮宵闻言,朝男孩所指方向一看,看到了男孩口中所描述女子的侧影,只见她正站在桥栏边,似面带笑意地凝视着漂在玉带河河面上的五彩花灯。

    “我刚碰到那个姐姐的荷包,就被她察觉了,我以为会像往常一样,被逮住痛骂一顿,但她不仅没有责怪我,问清缘由之后,还把身上唯一一块碎银子给了我,我才能买这些元宵带回去给爷爷。”男孩继续说道。

    “只是这些元宵沾了地上的土,怕是有损你的孝心了。既然你说我是贵人,我便做些贵人该做的事吧。”湛暮宵丢下手里的元宵,站起来,问男孩,“这几包都是什么馅料的?我再买一份给你。”

    “真的吗?”男孩很是惊喜。

    “嗯。”

    “山楂、白糖和红豆的。”

    “老板,山楂、白糖、红豆馅的各一包。”

    “得嘞。”

    湛暮宵从小摊老板手里接过包好的元宵,递给男孩。

    “谢谢大哥哥!”

    “别让爷爷久等,快去吧,这回可要小心点了。”

    “我知道了。哥哥再见。”

    见男孩跑远,湛暮宵笑着摇了摇头,回过头,下意识又往玉带河拱桥上的那一抹浅黄色身影看去。

    不想,桥栏边的女子正是自醉凰楼独自溜达出来的婵儿,而适才婵儿无意间转过视线,刚好将湛暮宵为男孩重新买元宵的一幕收入眼中,因而此刻两人好巧不巧地对视在了一起。

    虽然两人间隔的距离有些远,不能很清楚看清彼此的面容,但一时间,湛暮宵心里蓦地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只觉心脏似乎被人重重一击。

    婵儿亦因湛暮宵的一番举动而对他有些许好感,不过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便收回目光,走下桥,回了醉凰楼。

    只余下湛暮宵在扰攘的街头静静伫立良久。

    ~~~

    次日一大早,湛暮宵带着四侍从之一的宇阶穿行半个贝城,走过玉带河拱桥,顺着前一夜婵儿离开的方向而行。

    “公子,你可看清了?你说的那位姑娘,和堵二小姐……确实相像吗?”宇阶问。

    “就是因为没有看清,我才特意寻来,想再见她一面。”湛暮宵内心有所牵挂,不禁眉毛微蹙。

    “再往前走,就是醉凰楼了。也许公子想找的姑娘,就留宿在这里呢。”

    “唔,我们且去看看。”

    与此同时,原涵和婵儿用过早饭,起身行至醉凰楼门口。

    “井护和罗洞跟着伙计去了城外酒窖取酒,按照约定,黄峰和云雾今日也该把盛酒用的木桶带回来了。”原涵望着远处,说道。

    “要把酒倒进木桶里吗?”

    “不是。每几个酒坛装在一个木桶里,比起一个个酒坛摞着摆放,能减轻颠簸,酒坛在途中就不容易破裂了。”

    “说起采买东西,我才想起来……”婵儿说着,将手掌摊在原涵面前。

    “什么?”原涵煞是不解。

    “平日里有用到银两的地方,都是西桃、小娆或者井护他们出面,我才发现自己一个铜板都没有呢。”

    “鬼丫头,若说荷包空空,那这是什么?”原涵指指婵儿腰间的荷包,笑道。

    “这个啊,昨晚也被人误以为装有银两呢。”婵儿解下荷包,捧在左手,用右手将里面的物件拿了出来。

    “堵辙给你的太乌门门令?”

    “唔。”

    在婵儿面对原涵举起令牌的那一刻,湛暮宵和宇阶正拐过一个弯,出现在醉凰楼前距离原涵与婵儿约莫十丈的街口。

    “是她。”湛暮宵轻声对宇阶说。

    “公子,那不是太乌门的……”宇阶注意到婵儿手里的令牌,出言提醒道。

    湛暮宵不能置信地看着那门令,又看向婵儿和原涵。

    这两个人便是太乌门掌门丁率的第三个弟子孟子骞和他未过门的妻子柳灵么?

    不等湛暮宵开口,向来处事随性的宇阶已踏上前几步,拔剑刺向婵儿手中的太乌门门令。

    原涵见状,顷刻从侧旁接下宇阶的出招,与之交起手来。

    “你们是为这令牌而来?”婵儿亦已认出湛暮宵即昨夜偶遇之人,说话间握紧了手里的令牌。

    “不错。”湛暮宵点了点头,又道,“更是为你二人而来。”

    湛暮宵话音才落,也拔剑出鞘,朝婵儿袭来。

    婵儿习惯性地借脚下功夫,轻松便将其剑式一一避开,随后仍在原地站住。

    湛暮宵对婵儿的身手颇为惊讶,宇阶对原涵也是如此。毕竟,根据手下人打探来的消息,孟子骞和柳灵的武功应比眼前两人容易对付一些。

    试探过后,湛暮宵动了真招,出剑的速度与力度顿时提升,同时左手向婵儿握着令牌的右手抓去。

    面对此情景,突然一些断续的画面浮上婵儿心头,好像也曾有谁这样来拉自己的手,不过那人手受了伤,相握的两只手就松开了……

    由于思绪飘散,婵儿下意识身体左倾,让过了湛暮宵的手,可是她忘记了,在她的左侧,还有着湛暮宵右手刺过来的剑。

    于是,当婵儿回过神时,只发现湛暮宵手中的剑已贴在了自己颈间。

    “姑娘为了令牌,命都不顾了么?”湛暮宵不明其中情由,不免露出诧异的神色。

    婵儿连忙将令牌抛出,原涵则趁着和宇阶交手处于上风,正正将令牌接在了手中。

    随即,湛暮宵一面用剑限制着婵儿的行动,一面缓慢踱步至婵儿身侧站定,以之为人质威胁原涵道:

    “两位可真是让在下好找。如今,以姑娘一命换我几十条命,想必阁下不会拒绝。”

    “你想怎样?”原涵问。

    “交出令牌,我救我的人,救完了在下亲自送这位姑娘回来。”

    “若是我不同意呢?”

    “那么阁下不妨与在下比一比,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剑快。”湛暮宵说着,手上略微施力,手中长剑几乎就要割破婵儿脖颈间的皮肤。

    ~~~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个放荡不羁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局面:

    “饶是你们动作快的动作快,剑快的又剑快,可若本公子不想这姑娘有事,看谁拦得住。”

    湛暮宵和原涵循声向醉凰楼二楼望去,说话人却已从楼上跃下,凭借迅雷之势抢了婵儿搂在自己臂弯里。

    “郭大哥。”婵儿眼中掩饰不住的惊喜。

    “多日不见,月儿之美一如往昔。”来人正是在易国曾与婵儿有过一面之缘的维国男子,郭夜。

    “你怎会来了恒国?”

    “伤心人不好美色,改好酒了,醉凰楼的槐花酿声名远扬,我岂可错过?”

    “郭兄。”湛暮宵因郭夜与拓跋月的关系,和郭夜也算相识一场,此刻便走上前打了招呼。

    “我虽武功不及你,但救人不同于伤人,轻功佳即可。”郭夜豪爽说道。

    “看来郭兄与这位姑娘是故交,奈何太乌门害我数十人,我断不能放她走。”

    “太乌门?”郭夜深感奇怪,“你是说月儿和太乌门有关联?”

    “不是公子才是太乌门的人吗?”婵儿更觉费解。

    “姑娘手执太乌门的门令……”湛暮宵说。

    “公子看见了,便打算将门令夺回。”婵儿接道。

    “原来如此,这误会当真是离谱得很哪。”郭夜心下了然,笑了起来,“月儿既说‘将门令夺回’,想必这门令本来并非她所有。而这一位,是杳魔宫宫主,湛暮宵。”

    原涵听闻郭夜所言,不免多看了湛暮宵一眼。

    这便是杳魔宫年轻有为的宫主,曾言说“非卿不娶”的那一位么。然而时势变迁,他岂能料知,“卿”此刻就站在这里。

    原涵边想着边又看向婵儿。

    “敢问郭公子和这位姑娘交情可深,可能担保姑娘确与太乌门没有牵连?”宇阶对郭夜拱手道。

    “这……我对月儿的了解也仅限于她的名字。”郭夜眉头微皱,片刻后想起什么,又忽然笑了,“哦,对,还有……她是漠阁关沭的女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昔日月儿身体抱恙,我便把她托付给关沭照顾,半年前才接她回府。”久未出声的原涵开口对湛暮宵和宇阶说道,“自然,口说无凭。只不过关沭身在易国,一时半刻两位恐怕也无法辨明真假。”

    “月儿,不如你讲讲,这太乌门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郭夜提议道。

    婵儿心思转了转,辙哥哥和湛宫主必定相识,似交情还甚好,不过辙哥哥不在,我又有很多事情不记得,岂非和关沭一样,没法证实。这块令牌是槿煞给辙哥哥的,而且他就在恒国之内……念及此,婵儿会心一笑,说道:

    “这块门令是槿煞交给我的。”

    “赤华兵器行的槿煞么?”湛暮宵问。

    “不错。槿煞所在的耀城,从这里向西只需两日路程。公子若信得过赤华兵器行的声誉,大可随我前往求证。”婵儿笑得坦然。

    “不用了,我相信姑娘。”湛暮宵笑着说,“宇阶凡事都谨慎,姑娘和公子请勿见怪。”

    “是宇阶没问过缘由便动手,才引起这些误会,在此向两位道歉。”宇阶也说道。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原涵应道。

    “还未曾问公子如何称呼?”湛暮宵问。

    “在下孤国原涵。”

    “莫不是孤国甫王,原涵?”

    “正是。”

    “那月儿姑娘……”

    “实不相瞒,她是我大哥的女儿,婵媛。”

    “暮宵和属下多有得罪,还望王爷和郡主海涵。”

    “不知者无罪,宫主不必放在心上。”

    “郡主,你也能原谅我先前的唐突么?”郭夜指指常带腰间的相思锁和曼珠沙,看向婵儿。

    婵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

    “我当日便说,不会与你计较的。”

    “如此甚好,甚好。”

    “方才听湛宫主所说,这门令似关乎着宫主手下多条人命,我拿着也没有什么作用,就转赠给宫主吧。”婵儿转而对湛暮宵说道,同时将令牌递上前。

    “谢谢郡主。”湛暮宵没有推辞,说着接过了令牌。

    “反正我正好没事,你如果缺人手,我陪你去救人。”郭夜对湛暮宵说。

    “我们也去,可好?”婵儿看向原涵。

    “唔,正好我也想听一听我和月儿是替太乌门受了什么过。”

    “有三位相助,暮宵感激不尽。”

    “事不宜迟,我在醉凰楼留张字条,咱们再边走边说吧。”

    于是,原涵给井护、罗洞及黄峰、云雾分别留了字条,嘱咐四人在木桶中盛满酒,运至味城,与安六、君吟、西桃、小娆等人聚于城中静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