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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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们绝对八字不合。
比如,沈久久跟许临生。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正当四处无人时，沈久久坐在护城河边儿上,扯着一把狗尾巴草,一边回想她的惨痛身世，一边悲痛欲绝地哭。
正当沈久久哭得□迭起,G大调转E大调的时候，突然一个石块从身后飞出,正落在她身前的河面上。“噗通”一声,水花飞溅一脸，吓得沈久久一个哆嗦卡了壳。
猛地回头,只见几步远的右后方草丛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沈久久立刻抱头尖叫。
就在她一口气用尽第二口还没来得及续上的时候，只听那人冷冷地道：“鬼哭狼嚎，招魂么？”
语气饱含嫌弃与嘲笑。
沈久久即将出口的第二声尖叫就这样被卡回了嗓子里。
她呆呆地、慢慢地转回了头，望向身后那团黑影。
一声嗤笑，他用比刚才更加不屑的语气拉长了声音道：“长得也挺鬼神。”
沈久久就是智商再低下，这样明显的人身攻击也听明白了。
那一刻，屈辱、愤怒以及不得不承认事实的悲痛一齐涌上心头。
沈久久一张嘴，“嗷呜”地一声，放开嗓子哭得更加惨绝人寰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等到她终于哭累了，擦擦眼泪，回头再看时，草丛后面已经没有了人。
那天是沈久久八岁生日。
七岁之前，沈久久都是在老家度过的，到了要上学的年纪了，爸爸妈妈才把她接到了城里来。从那之后，沈久久就由村里的小霸王、家中的小地主，摇身一变，成了多余的第四人。
姐姐比久久大六岁，长得美，学习好，嘴巴甜，还爱笑。
而久久则一口乡音，黑得像煤球，细胳膊细腿儿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跟穿着白衣白裙的姐姐并排一站，那就是一个成语现场演绎——天壤之别。
原本性格似男孩一般，外向灿烂的久久，迅速地沉寂下去，在别人审视的眼光中慢慢变沉默。
从农村到城里爸妈身边没多久，就赶上了姐姐生日。
因为农村没有蛋糕房，人们也不大重视生日，所以每个小孩子过生日的时候，都是象征性地吃一碗长寿面就算了。而久久因为有着宠冠全家的地位，还能再多得到一些零花钱，以及一小块从便利店买的小糕点。
这样简陋的生日，却是那时全家最高的待遇，所以久久一直心满意足着。
直到，回到爸妈身边，看到了姐姐是如何过生日。
又大又好吃的奶油蛋糕，漂亮的许愿蜡烛，爸妈送给姐姐的公主裙礼物，满桌子的菜，邻居家小朋友齐声唱的生日歌……
这些，都是久久从来没有过的。
从那一天开始，久久就扒着指头，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她生日那天的来临。
终于，渡过了一整个冬天和一整个春天之后，在最热的盛夏，久久的生日到了。
可是，没有，一整天，什么都没有。
这一天里，全家一直在讨论的话题就是：老战友的儿子要过来我们家了，该怎么办啊？
这件事早在一周之前就已经是久久家饭桌上的中心话题。爸爸的一个老战友想让他的儿子来这个城市上小学，可是没有人能跟过来照顾他，所以需要住在久久家。
于是围绕着这位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久久家紧张准备了整一周。
直到久久生日的这天晚上，他们所有的话题还是都围绕着他。
久久抱着碗，听着他们热烈而欢快的讨论，一边埋头大口扒饭。
直到妈妈提高了嗓音道：“放下碗慢慢吃不行吗？谁跟你抢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久久猛地将碗砸在桌子上，扭头冲出家门。
一边跑一边还气哼哼想着，让你们也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等你们想起来今天是我生日，愧疚去吧！就算你们着急地出来追我，我也一定不回去！
就这样，久久一个人坐在河边，开始死命地哭。一边哭一边后悔：我就不该到城里来，我就不该做那个多余的，以及……我出门前怎么不先吃饱了啊这转眼就饿了！
于是，久久就哭得更伤心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沈久久遇见了许临生。
他刻薄打击的话成了那块砸死青蛙的石头。
等久久终于哭累了，却始终没有人来寻，唉声叹气半天后，她也只能拍拍屁股起身，垂头丧气地自己回家去。
一路上，久久特地把台词都想好了，当爸妈发现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们懊悔地道歉的时候，她应该怎样冷冷地拒绝，以便让他们更加地自责。甚至连那一刻她脸上应该有的表情，和他们会有的表情，她都自己在心里想象了一遍。
这样子走了一遍过程，原本低沉的心情居然变好了起来。
到了家门口，久久使劲拍打了两下大门。片刻后，就听到有脚步声从屋里传出来，铁门“唰”地一下被拉开。还没来得及把脸上冰冷的表情摆好，头上就挨了狠狠的一指头。
久久“啊”的一声抱着头，瞪眼望向妈妈。
只见她皱着眉头瞪着眼睛呵斥道：“发完疯回来了？神经病啊你？你看看你这脏兮兮的样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久久数落，“你爸老战友的儿子来了，还不快去洗洗脸！”
啊？
道歉呢？
内疚呢？
补偿呢？
怎么一切跟之前想的都不一样呢？
正当久久跟妈妈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吱呀”一声，一个男孩子推门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院子廊檐下。
身后的灯光笼罩在他的周身，好像一层发光的薄雾。他望着大门口，礼貌地询问：“阿姨，这就是您二女儿吧？”
久久妈妈闻声回头，忙拽着久久走过去，笑道：“对，她叫久久，跟你一样大，以后你们一起上学。”
久久被拖拽着越走越近，男孩子的面容渐渐从一团模糊的光晕变得清晰可见。可是久久却想，怎么以前没有觉得屋里的灯竟然这么亮，晃得人都睁不开眼了。
不然，为什么好像身遭一切都消失，她只能看得见对面男孩子那双微微眯起的，漆黑的眼睛呢？
身边妈妈还在笑说：“她就是个假小子，天天上墙爬树，临生你别搭理她。”
男孩子漆黑的瞳仁定定地映照在久久身上，忽而一笑，好似明月破追云。
“不会，久久一看就是好相处的女孩子。”
久久愣愣地望着许临生，讷讷无言。
谁会想得到，泼皮霸王沈久久，也有扭扭捏捏的时候呢？
还是妈妈的呵斥声解救了她：“支支吾吾干嘛呢，还不快去洗洗脸！”
久久突然想起自己一身的狼狈相，瞬时只觉双颊发烫，低头疾步往屋里冲。
交错的一瞬间，许临生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耳语小声地说：“女鬼的脸皮喇叭的声响。”
久久猛地停步回头，瞪大了眼睛望向他，那双好像带有漩涡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久久指着他气愤又惊讶：“是你！”
妈妈一巴掌拍在她的头顶：“是什么是？快点去洗脸！”而后亲切地对他道，“临生也回去吧，外边儿蚊子多。”
久久闷声不吭地去厕所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出来，客厅里四人正其乐融融地一起聊着天。
许临生虽同久久一般大，回答起问题来却有条有理，像个小大人。
久久时不时偷眼看过去。他穿着干净漂亮的白衬衣，坐得笔直，脸上的笑容礼貌周到。
沈爸爸沈妈妈对他的热情和喜爱完全不加掩饰地显露在脸上，姐姐沈念念也一直笑眯眯地插着话，只有久久一个人沉默着坐在一边。
好像他们才是完美的一家人，而她，是多余的。
久久默默地起身，小声说了句“我去睡觉了”，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到，就出了客厅。
回到卧室，久久趴在床上，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又开始没出息的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久哭累了。擦擦眼泪，打算出门上个厕所就回来睡觉。谁知一开门，恰巧就看见了许临生，他正站在卧室门口一副要进门的样子。
四目相对，久久一瞬间就变炸毛的斗鸡，恶狠狠地瞪着他。
许临生微微眯眼，长而黑的睫毛覆下来，遮住漆黑的瞳仁，薄唇微微一撇：“长成这样，你不是亲生的吧？”
长成这样？
不是亲生的？
久久一愣，瞬间，所有的委屈、不满和愤怒全部爆炸。
一记狠狠的拳头砸到许临生的下巴上，久久又嘶又咬地扑了上去。
许临生来的第一个晚上，他们俩就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滚爬。
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们绝对八字不合。
比如,沈久久跟许临生。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正当四处无人时，沈久久坐在护城河边儿上,扯着一把狗尾巴草,一边回想她的惨痛身世，一边悲痛欲绝地哭。
正当沈久久哭得□迭起,G大调转E大调的时候，突然一个石块从身后飞出,正落在她身前的河面上。“噗通”一声,水花飞溅一脸，吓得沈久久一个哆嗦卡了壳。
猛地回头,只见几步远的右后方草丛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沈久久立刻抱头尖叫。
就在她一口气用尽第二口还没来得及续上的时候，只听那人冷冷地道：“鬼哭狼嚎，招魂么？”
语气饱含嫌弃与嘲笑。
沈久久即将出口的第二声尖叫就这样被卡回了嗓子里。
她呆呆地、慢慢地转回了头，望向身后那团黑影。
一声嗤笑，他用比刚才更加不屑的语气拉长了声音道：“长得也挺鬼神。”
沈久久就是智商再低下，这样明显的人身攻击也听明白了。
那一刻，屈辱、愤怒以及不得不承认事实的悲痛一齐涌上心头。
沈久久一张嘴，“嗷呜”地一声，放开嗓子哭得更加惨绝人寰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等到她终于哭累了，擦擦眼泪，回头再看时，草丛后面已经没有了人。
那天是沈久久八岁生日。
七岁之前，沈久久都是在老家度过的，到了要上学的年纪了，爸爸妈妈才把她接到了城里来。从那之后，沈久久就由村里的小霸王、家中的小地主，摇身一变，成了多余的第四人。
姐姐比久久大六岁，长得美，学习好，嘴巴甜，还爱笑。
而久久则一口乡音，黑得像煤球，细胳膊细腿儿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跟穿着白衣白裙的姐姐并排一站，那就是一个成语现场演绎——天壤之别。
原本性格似男孩一般，外向灿烂的久久，迅速地沉寂下去，在别人审视的眼光中慢慢变沉默。
从农村到城里爸妈身边没多久，就赶上了姐姐生日。
因为农村没有蛋糕房，人们也不大重视生日，所以每个小孩子过生日的时候，都是象征性地吃一碗长寿面就算了。而久久因为有着宠冠全家的地位，还能再多得到一些零花钱，以及一小块从便利店买的小糕点。
这样简陋的生日，却是那时全家最高的待遇，所以久久一直心满意足着。
直到，回到爸妈身边，看到了姐姐是如何过生日。
又大又好吃的奶油蛋糕，漂亮的许愿蜡烛，爸妈送给姐姐的公主裙礼物，满桌子的菜，邻居家小朋友齐声唱的生日歌……
这些，都是久久从来没有过的。
从那一天开始，久久就扒着指头，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她生日那天的来临。
终于，渡过了一整个冬天和一整个春天之后，在最热的盛夏，久久的生日到了。
可是，没有，一整天，什么都没有。
这一天里，全家一直在讨论的话题就是：老战友的儿子要过来我们家了，该怎么办啊？
这件事早在一周之前就已经是久久家饭桌上的中心话题。爸爸的一个老战友想让他的儿子来这个城市上小学，可是没有人能跟过来照顾他，所以需要住在久久家。
于是围绕着这位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久久家紧张准备了整一周。
直到久久生日的这天晚上，他们所有的话题还是都围绕着他。
久久抱着碗，听着他们热烈而欢快的讨论，一边埋头大口扒饭。
直到妈妈提高了嗓音道：“放下碗慢慢吃不行吗？谁跟你抢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久久猛地将碗砸在桌子上，扭头冲出家门。
一边跑一边还气哼哼想着，让你们也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等你们想起来今天是我生日，愧疚去吧！就算你们着急地出来追我，我也一定不回去！
就这样，久久一个人坐在河边，开始死命地哭。一边哭一边后悔：我就不该到城里来，我就不该做那个多余的，以及……我出门前怎么不先吃饱了啊这转眼就饿了！
于是，久久就哭得更伤心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沈久久遇见了许临生。
他刻薄打击的话成了那块砸死青蛙的石头。
等久久终于哭累了，却始终没有人来寻，唉声叹气半天后，她也只能拍拍屁股起身，垂头丧气地自己回家去。
一路上，久久特地把台词都想好了，当爸妈发现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们懊悔地道歉的时候，她应该怎样冷冷地拒绝，以便让他们更加地自责。甚至连那一刻她脸上应该有的表情，和他们会有的表情，她都自己在心里想象了一遍。
这样子走了一遍过程，原本低沉的心情居然变好了起来。
到了家门口，久久使劲拍打了两下大门。片刻后，就听到有脚步声从屋里传出来，铁门“唰”地一下被拉开。还没来得及把脸上冰冷的表情摆好，头上就挨了狠狠的一指头。
久久“啊”的一声抱着头，瞪眼望向妈妈。
只见她皱着眉头瞪着眼睛呵斥道：“发完疯回来了？神经病啊你？你看看你这脏兮兮的样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久久数落，“你爸老战友的儿子来了，还不快去洗洗脸！”
啊？
道歉呢？
内疚呢？
补偿呢？
怎么一切跟之前想的都不一样呢？
正当久久跟妈妈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吱呀”一声，一个男孩子推门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院子廊檐下。
身后的灯光笼罩在他的周身，好像一层发光的薄雾。他望着大门口，礼貌地询问：“阿姨，这就是您二女儿吧？”
久久妈妈闻声回头，忙拽着久久走过去，笑道：“对，她叫久久，跟你一样大，以后你们一起上学。”
久久被拖拽着越走越近，男孩子的面容渐渐从一团模糊的光晕变得清晰可见。可是久久却想，怎么以前没有觉得屋里的灯竟然这么亮，晃得人都睁不开眼了。
不然，为什么好像身遭一切都消失，她只能看得见对面男孩子那双微微眯起的，漆黑的眼睛呢？
身边妈妈还在笑说：“她就是个假小子，天天上墙爬树，临生你别搭理她。”
男孩子漆黑的瞳仁定定地映照在久久身上，忽而一笑，好似明月破追云。
“不会，久久一看就是好相处的女孩子。”
久久愣愣地望着许临生，讷讷无言。
谁会想得到，泼皮霸王沈久久，也有扭扭捏捏的时候呢？
还是妈妈的呵斥声解救了她：“支支吾吾干嘛呢，还不快去洗洗脸！”
久久突然想起自己一身的狼狈相，瞬时只觉双颊发烫，低头疾步往屋里冲。
交错的一瞬间，许临生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耳语小声地说：“女鬼的脸皮喇叭的声响。”
久久猛地停步回头，瞪大了眼睛望向他，那双好像带有漩涡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久久指着他气愤又惊讶：“是你！”
妈妈一巴掌拍在她的头顶：“是什么是？快点去洗脸！”而后亲切地对他道，“临生也回去吧，外边儿蚊子多。”
久久闷声不吭地去厕所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出来，客厅里四人正其乐融融地一起聊着天。
许临生虽同久久一般大，回答起问题来却有条有理，像个小大人。
久久时不时偷眼看过去。他穿着干净漂亮的白衬衣，坐得笔直，脸上的笑容礼貌周到。
沈爸爸沈妈妈对他的热情和喜爱完全不加掩饰地显露在脸上，姐姐沈念念也一直笑眯眯地插着话，只有久久一个人沉默着坐在一边。
好像他们才是完美的一家人，而她，是多余的。
久久默默地起身，小声说了句“我去睡觉了”，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到，就出了客厅。
回到卧室，久久趴在床上，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又开始没出息的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久哭累了。擦擦眼泪，打算出门上个厕所就回来睡觉。谁知一开门，恰巧就看见了许临生，他正站在卧室门口一副要进门的样子。
四目相对，久久一瞬间就变炸毛的斗鸡，恶狠狠地瞪着他。
许临生微微眯眼，长而黑的睫毛覆下来，遮住漆黑的瞳仁，薄唇微微一撇：“长成这样，你不是亲生的吧？”
长成这样？
不是亲生的？
久久一愣，瞬间，所有的委屈、不满和愤怒全部爆炸。
一记狠狠的拳头砸到许临生的下巴上，久久又嘶又咬地扑了上去。
许临生来的第一个晚上，他们俩就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滚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