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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老教授异地开小店 中教师无奈诉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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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陋舍迎门舞杨柳

    枝叶缝里赏行人

    垂柳叶绿又是春

    南望远人又一年

    艾椿的宅前有几棵杨柳,春来以后枝叶茂密。睍莼璩晓柳留梅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之前,每当夜幕没有合拢前,他都会透过柳枝的缝隙去捕捉女弟子在归路上的倩影。柳留梅南渡以后,每当周末,门前的绿柳也成了伤心碧,艾教授也就再无心去欣赏校园小路上的来来往往的行人了。

    为了挣脱两地相思的煎熬,艾椿决定去柳留梅那个城市经营摩按机专卖,主要是他想靠近柳留梅,异地捣鼓小商小贩心理压力不会太大。他选择了东方红牌的机子。友人建议他选“夕阳美”品牌的。艾椿说,这“夕阳美”三个字许多老人其实感冒,夕阳就是残阳,残阳再美也是残阳,让人泄气。还是东方红好,这东方红在中国是永远的品牌,他对东方红有依恋情结。

    合同早已经签订,定金已经付出,岂能反悔呢。鼓励他经营的纹,已经卖出一部分机子,而自己还按兵不动。市场领域,再好的东西都会过时,不勇敢面对市场,死路一条。

    主要的是去吴门经营,能经常地见到女弟子。每晚一个长途电话,只是遥远的声音,空山不见人,虚拟世界折磨人啊!

    南下经商之前,艾教授将洗婴织成的线衣放到韩主席那里,请他转交给秦根。至于为什么洗婴要将线衣先交艾椿再转交,就没有说,也说不清,无关大局的说不清的事不说为好。

    吴门城内的房租太贵,艾椿选择近郊一个镇上开专卖店,场所原本是一位打工妹开的化妆品小店,生意清冷,五月回去结婚前就关店了,正好被艾教授碰上,接租了房子,他很欣赏门前有棵浓荫如大伞的大槐树。

    挂牌是“东方红摩按机服务站”。之所以用摩按机,因为“按”同“摩”顺着连结,现在成了所谓敏感词汇。不想称“店”呢,“店’使人想到奸商。但不论是什么好招牌,其实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卖的还是要赚钱的商品。从租房到挂牌营业足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使这个十平米的专卖店初具规模,差点把艾椿的老命根累掉。从此艾教授对城市里的的每个不起眼的小店都怀着理解和深深的敬意,这每个小店,无不是一份心血的结晶。他再也不觉得它们影响市容,对小商小贩平添了一番感情。艾椿想,如果城管部门那些叱咤风云的兵将们也被生活所逼,来经营一阵小店,怕他们就不会对小商小贩们如狼如虎。各级官僚走走基层和底层实在很必要,是化解社会矛盾稳定社会的良策之一。

    开业的那天门口既没有花篮,也没有满地鞭炮碎片,艾椿教授不想招摇。他想,以后他同女弟子如有婚礼,也当如此低调。买卖不在外表轰轰烈烈,要看货色真假,就像办婚姻一样,不在办的铺张豪华,在于两个人的货色:心和感情。不大的广告牌把东方红的科技物理性能,防病和治病范围写得很醒目。广告没有不夸张的。

    两行楷书写的横标有创意:让东方红陪伴您父母,让真科技护卫您健康。书法线条颇为遒劲。门口是脸盆大的隶书——免费服务。艾椿于隶书上是下了些功夫的,字体扁扁的,如龟入鳖,凝重中有灵动。服务站前的书法倒使一些不少过路者停下来赏视。尽管小店资金少,文化含量可不低。

    室内的一面墙上书写着香港首位特首关于对健康的题字。

    农历二月龙抬头时节,艾椿教授的健康服务站开张了。也是这个时节,一批名贵树木移到了这个城市,有关部门要求认养,艾教授认养了对面马路边的一棵,无非是常浇点水,艾教授还特意弄了个木牌,用工整的楷书写上:此树如父。上面再刷上一层油漆,挂在树上,还引来记者拍照。

    艾椿教授既是站长也是员工,身处异地,境遇使然,很容易放下教授的身段,何况这年头所谓教授早已矮化,就像作家中的诗人一样一再跌停。他本想聘个打工妹,可这里的工资起价是八佰元,是自己退休工资的四分之一。何况这一男一女整日在一起,掌握住不近不远不亲不疏可不容易,他不想让女弟子分一点心。

    第一天没有人来光顾,第二天来了一个老妪,第三天来了两个老妪,第四天还是一个老妪,另一个也是老妪,第五天增加了两个老头。头一个星期是人数寥寥,门前冷落车马稀。逐渐老头老妈呼朋唤友的结队而来,有时门前还排上了队。艾椿教授一个人忙着招呼,忙着开机和关机,还要做些指导性的动作,一天下来也挺累。但觉得同柳留梅在一个城市了,身心都很贴近,内心是磁实的。不是先前的远隔千里,通长话时有种天涯海角的无奈感。

    一两个月下来,艾椿明显的瘦了,一瘦就黑,一瘦眼就大。首先是饮食马虎,没有象样的厨房,经常是水煮面条,对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肠胃勉强交待,人首先是物质的,需要不断的营养供给,营养不足,影响维持生命的能源制造。

    同女弟子在一个城市后,彼此周末不再是在长话中消磨,每月有两三次的见面燃烧的机会,正能量无疑要消耗一些。还有是生活方式上的改变,原来的书斋里的悠闲被忙忙碌碌碌所代替,书本里的意境被成日的喧闹驱赶得无影无踪,精神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倾斜。所有这些使得艾椿教授时常感到疲惫。对艾椿的消瘦和带点忧郁的大眼睛,柳留梅也只能疼在心里。同样处在十分疲惫中的她没有时间照应他,她也不想说服老夫子关掉东方红摩按机专卖店,关店就等于让老夫子回到他原来的书斋里去,两人又要过那种山水阻隔的闻音不见人的虚拟生活。

    几个月以后,艾椿才逐渐适应对他而言是完全另类的生活。艾椿十平米的健康俱乐部成了社区的老人活动的场所,门前大槐树下也都是艾教授的熟人,他们或下棋,或打朴克,或聊天。他们在这里接受免费的所谓高科技的机械摩按,身体的病痛和障碍,有了不同程度的缓解,有的则无济于事,但来这里消磨时间也是好的,老人的生活质量就看是怎样不知不觉的愉快的消磨时间。

    老人们乐意在这里彼此闲谈各自的家事和心事,艾椿的身份和知识面成了老人们的倾诉对象,艾椿逐渐融进了这里衰老多病者的群体。对于摩按机的买卖,艾椿反倒不放在心上,只要老人和病疼者喜欢这十平米空间就行,这不就是一种投资回报吗?艾椿教授意识到他在从事一种慈善事业,对他来说,从事慈善事业,在心不在钱。他没有许多钱投入大的慈善工程中去。

    原来,艾椿教授一直对柳留梅有份愧疚,不能为她在这个城市里提供一所房子。像诗人海子在困顿时所希望的“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的女友因为海子的潦倒出走,到陌生人那里去了,眼下柳留梅是铁定不会离开艾老头去陌生人那里的,经受了四五年的千里阻隔,她没有动摇,现在,虽然没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屋顶,所谓的家也就是柳留梅学校里的半间房,半壁江山而已,但总算在一个城市的蓝天下生活了,彼此已很满足,想见就能见,他想去女弟子那里,可以随便把店务交给常来这里的老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每次的见面,不在长短,见上就解渴,一个月中趁柳留梅的室友回去会男友时,老少能有珍贵的的两三次的巫山会,行雨不行雨都不是主要的,能真实的看到触摸到对方就能品味到浓浓的唐诗宋词。

    看来,少了套房子,也多了份思念,多了份彼此间的怜惜。这就像法国钢琴家萨洛家里没有钢琴一样,要练琴就去朋友家练琴,有限的时间里练得更加过瘾。如果家里有了钢琴,他觉得因练得过久而劳累甚至乏味。

    经营商业离不开脑子开窍,经营一份爱情更是特别需要当事人的悟性吧!

    情爱,不是人的感情生活的全部。艾椿在艰难的融进了柳留梅那个城市生活后,一天又一天,他并非乐不思蜀,夜半醒来,常常想起他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地方青未了的青山绿水,他习惯了老地方的蓝天绿树,这个所谓江南天堂城市空气可是愈来愈不洁净,制造业和化工业太多,汽车尾气排放量远远超标。他所认养的那棵外地移来的名贵树,也似乎很不习惯这里的环境,难以枝叶茂盛,总是戚戚乎不乐。

    故地老友秦根生活得如何?洗婴同他还有信息往来无?研究《易经》又有什么新收获?那架老掉牙的钢琴当还是旋律飞扬?虽然因为洗婴而使两人产生误解,但那一份思念的翅膀没有折断。市文联韩瀚主席又有什么砍砍伐檀般的高论?他对穷困文友一掷千金,可在带些小刺激的玩牌上,却爱有些诸如藏牌、偷看别人牌的可爱可恼人的小动作,可见牌品就是人品之说很靠不住,就像球运即国运一样的滑稽可笑。苟经理对紫蛾的感情攻势有无进展?还那么担心儿子同紫蛾有所谓不正当关系?傅副市长的儿媳该从大牢里出来了吧?艾椿始终要不通傅副市长家里的电话,不知傅副市长还要不要借住大学里自己的住房?

    人间四月天,太湖有个东山庙会,这里能看到城里看不见的传统吴文化。柳留梅虽然在这个城市落脚有几个春秋,但这里有名的诸如虎丘庙会、“轧神仙”庙会、东山庙会,从无时间光顾。艾椿很想同柳留梅一起逛趟庙会,他看柳留梅实在太辛苦,前两天又因为学生给老师打分,柳留梅因管理严格而得分不高,情绪麻麻的不好,想让她出去散散心。

    现在教育行政管理学校也挺损,既要教师严管学生,又让学生给累的焦头烂额的教师打分,也太不人性化了。应该让广大师生给教育行政的老爷们打分,从高层到底层,怕没有一个及格的。

    柳留梅来这个城市几年,很近的太湖竟还没有好好浏览,这中国的中学教师也太活的缺盐少油。

    正巧东山庙会的那天,语文组要去外地听课,这语文组长同鲁迅一般高,也像鲁迅黑瘦严肃,有同鲁迅一样的对女性的仁慈,他准了柳留梅的一天假。

    出游的这天,天气晴好,柳留梅同艾椿离开喧闹的城市,坐车向东山进发,两人坐一排的位置,双手紧扣,这是杨政宁同翁凡的经典动作,在陌生的地方柳留梅是没有顾忌的。下了车,携手而行,大有夫妻双双把家还的高兴。前前后后大都操的是吴侬软语,女人多于男人,正是:春山春水尽笑颜,吴姬含笑踏青来。

    进入东山后,车子经过一块墓地,艾椿说:“杨振宁的父亲安寝在东山,这个老人因为儿子入了美国籍不予谅解。”

    “假如这位可敬的老人还健在,他对老儿子娶了位非常年轻的夫人,会生气吗?”柳留梅贴着艾椿的耳根问。

    “这么高龄人,应已阅尽人间春色,会相当宽容。”艾椿教授说。

    庙会中心已是人山人海,柳梅爱看舞狮,在农村长大的柳留梅,逢年过节,能看到龙舞狮跳那是难得的享受。这时正演出南北狮争霸赛,梅花桩跳狮是南狮的看家演技,动作优美娴熟。上刀山则是北狮的惊险动作。柳留梅看的神情专注,像小女孩样高兴的拍手,女性中最美的是小女孩的天真流露,没有一点做作。可现在的成人女性在严酷的竞争社会里,已经回不到童年。

    太仓民间的传统滚灯表演,使游客看得如醉如痴。滚灯用竹片扎就,比篮球还丰满,一个个滚灯在身段柔软的充满活力的男人女人腰间欢快盘绕,赢得一阵阵喝彩。大凡腰部的动作,总引人遐想,这腰的语言写成的诗,最是风情万种的朦胧。想到这里,艾椿情不自禁的把手向柳梅的倩腰搂去,被柳梅一把打掉,可艾椿看到前面的不少男女伴侣抖搂在一起。

    好在越剧《红楼梦》的演出,使艾教授的被柳梅打落了的欢快情绪又回升,柳留梅也觉的刚才一击有些无情,她把温热的五指扣住了艾椿的干瘦的五指,道是无晴却有晴哪!

    艾椿突然挣脱了柳留梅的手,向前挤过去,踮起脚望着什么。艾椿看到了一个人像傅副市长,他的旁边站着一位娇小的身材亭匀的小巧玲珑的女性,两人紧挽着手臂。因为距离远,看不甚清楚,艾椿急召柳留梅,要她看那人是否是傅副市长。可是柳梅从没有见过傅副市长,

    “看那人的左耳根有无一颗黑痣?”艾椿急急的说。阳光耀眼,距离又远,柳留梅摇摇头说看不清。

    “那黑痣你看不到吗?”艾椿说完这句话不由得笑了起来,柳留梅说“老不正经!”原来柳留梅的会阴处有颗黑痣,按阴阳家的观点看女性这地方的黑痣可是大富大贵的标志。可柳留梅自己竟一直不知道那里秘富贵珠一颗,直到艾椿的指点江山后,才知道那厢边有颗贵人痣,中国传统的女孩,谁去注意自己的封山育林的地方有些什么?

    “有痣你看不到吗?”就成了艾椿同柳留梅间的传情的密码用语。

    艾椿又向前挤进一点,他一点不怀疑那高大背影是傅副市长的,而且他恍然悟到挽着他胳膊的女人是他坐牢的儿媳妇,她娇小玲珑,小鸟依人。

    一会越剧《红楼梦》唱完,观众散开,艾椿拉着柳留梅的手,想接近疑似傅副市长,但见疑似傅副市长同那女性快步融进人流,艾椿对柳留梅说:“九成九是傅市长,那经典的八字步是市长的专利。快!”可是,一会儿疑似傅副市长同那女性进了一辆出租车,眼看着的士加速绝尘而去。

    这一天玩得尽兴,虽然很累,艾椿还不想睡,他枕在柳留梅的富有弹性的胳膊上:“我敢肯定,傅市长旁边的女人是他儿媳,可从亲昵的方面看,又不像。我最了解傅市长,他是个心如大地,八风不动的人。”

    “儿媳就不能同公公亲昵?这同心如大地能靠上谱吗!心如大地,指的是意志坚定,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或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有必要意志坚定的不喜欢吗?”柳留梅把胳膊抽出来,侧身对艾椿,“劳驾把扣子解开!”

    艾椿帮柳留梅解开背部的奶罩扣:“我觉得,你们女人的乳罩口为什么要放在背部?烦不烦人?难道这是有意留给男人的活儿?我看这里有商机,发明一种扣子在前面的胸罩。”

    “那你去开发吧,卖了专利买住房。”柳留梅叹息一声。

    艾椿把右手搁在柳留梅的脖颈下。“这傅市长思想一向传统,我认为他同儿媳绝对会分清界限。那个女人弄不好是另外一个女人,你们女人的背影往往相似,可翻过来一看,大不一样啊。”

    “我得睡了,明天有四节课。”柳留梅打了个呵欠,“你别为市长瞎操心,他就是同儿媳相爱,也是法律允许的,两人都是单身,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

    艾椿同柳留梅在唐代诗人韦应物居官多年且十分留恋的“吴中盛文史,群彦今汪洋”的城市共同生活一年半多,又得“凄凄去亲爱,泛泛入烟雾”。

    艾椿的“东方红健康服务站”已经融进了小巷深处时,他基本上可以不需要整日守在站里,即使离开几天,也有热心负责的老头老妈守在站里服务,这个服务站已经是这里居民生活的一部分。艾椿是从做慈善事出发开店的,不以盈利为目的,且摩按机的确能有助于改善老人和病人的生活质量,艾椿开设的这家服务站受到底层百姓的爱护是必然的。艾椿的经营虽没有捞回本钱,更谈不上盈利,买摩按机的人寥寥,无偿治疗保健的人多多。艾椿觉得并没有亏本,精神上是盈利的,人生经验上是盈利的。

    小店虽小,但空间颇大。大有“坐密室如通衢,驭寸心如六马可免过”之豪迈豁达。

    这世上没有一样事不在经营,可是能懂得高屋建瓴的精神上经营的不多。尤其是政治家对政治的经营,往往靠愚弄百姓,甚至欺凌弱势群体,大搞一人或一党的狭隘私利,这能说盈利?到后来忽喇喇大厦倾倒!

    但是,艾椿的这个不足十平米的经营小站已是兔子尾巴了,他租赁的房子面临拆迁,在现时的中国,不可一世的开发商要拆迁民宅,真是易如反掌。艾教授要再去物色一个廉价的门面已很不容易,精力和财力似乎都不允许。再说,这是赔本经营,这类机的买卖是暴利经营,各色各样摩按机风起云涌,没有多少人买这玩意儿,如果不是守着一份情,艾教授不会在这里坚持熬这么久的。

    这里不是艾柳两人解放区的天。

    艾教授在他的唐吉珂德式的摩按机经营店里度过了七十大寿,他已不可能在这里再过一个生日。

    柳留梅也同意老头子作“归去来兮”赋,不同意又怎么办?这个天堂城市昂贵的房子实在买不起,柳留梅也不忍为了买房拼完艾椿的一辈子积下的可怜的几个养老金。

    艾椿教授把几部已经运转了千万转的近万元的五部东方红摩按机,没有带走,让它继续在这个城市的底层默默运转。艾教授把它们捐赠给了几位生活困难又有病的常来服务站的老人,他们信这摩按机,也就爱它,艾教授走了也放心。其中一位退休工人一定要请艾教授吃顿饭,以表谢意。艾教授说:“我心领了。我有一件事麻烦你,我那棵认养的‘父树’,请你给常浇点水。”退休工人含泪说:“一定一定!”

    临别的前夕,居委会女主任找上门来:“教授,你这个书生老板,现在我们可都相信你是真教授。你刚来的时候,我们都说你是贾宝玉的本家,是假教授,哪有堂堂教授守着这个小屋开个免费服务站?神经哈!因此连你的东方红摩按机也一定是假的。日久见人心,大家都说你是真有学问,你的东方红是真的货色。我们都不想让你走,假如你在这里有个家,不就可以不走了吗?我今天来是给你介绍个对象,这个人是我们居委会的下岗内退女工,人品挺好,自己有房子,有个女儿才出嫁,你看怎样?”

    “谢谢主任的美意,我在这个世上没几年了,还是回原单位度晚年好。”

    “我们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

    “自古吴门天堂地,可不是每个人都适宜住天堂。”艾椿教授望着门前不远处从外地移来载下的观赏性的名贵的树树木,因为水土不宜,长的毫无精神,也像自己一样活的颇为艰难。

    “教授,你们俩先过上一阵,日子过得新鲜就过下去,人家可不是看上你是教授,而是觉得你人挺随和正派,还有知识,她结个一次婚,可那个老男人仅不知道疼妻子,还时常打老婆。她并不需要你养,能稍微疼她就行,我们都能肯定你懂得疼人的知识分子。教授,人家模样还好,小巧玲珑,心里善良,性格温柔,见一见面如何?如果能处,那就先处一阵,说不定彼此都感到适宜呢。”

    坦率的说,能在这个城市有个家,有个端茶送水洗衣煮饭捂脚聊天偶尔争论几句的女人,对一个单身老男人来说,是不需要犹豫的,但是,艾椿教授不能这样想,他已没有了选择女人的权利,良心不允许他这么想。

    快人快语的居委会女主任见艾椿犹豫:“听说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来看过你几回,你该不会走杨政宁的程序吧,教授,我不反对老夫少妻,可是你要冷静考虑,这世上的老少姻缘,大都属于有名和有钱的人,我看你一样也不占,你有钱还来开这个受罪的店干吗?你是教授但也不是很有名的教授啊,对不起人家女孩啊。男女之间的事,可不是怎么都行的!尤其在我们中国,更不是怎么都行的。还是现实点吧,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女人肯定把你伺候得通体舒服。”

    艾椿教授笑了起来,因为前不久他同柳留梅一起看了伍迪-艾伦的片子《怎么都行》,讲的是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老头同一位美丽无知的少女结婚,然后是女孩爱上帅哥等等,故事并不新鲜,但是伍迪-艾伦的演技绝伦,心理精雕细刻,以怎么都行的纽约为背景,诠释怎么都行的美国人的超凡脱俗的人生态度。

    “主任,谢谢你的直言相告。”

    “教授,我是实话实说,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您是关心我,怎么说都行。”艾教授笑着抱拳致意。

    送走了居委会主任,艾椿在在屋里发了一回呆,便起身去女弟子那里,今天是第十个“六四”纪念日,十年前的今天晚上,他和她第一次零距离相守,那时他应柳留梅要求赋诗纪念:洞中有宴会,款待进牢人。

    艾椿知道,进入了一种感情,就等于进了一种牢。

    过完第十个“六四”,第十个植树节,艾椿就要回到打造“六四”丰富节日的那个中原之城,继续过他的晚年的孤独的简单的小城春秋。

    六月四日下午,艾教授先给“父树”浇了水,好多天没下雨了。吃完晚饭,不紧不慢的往女弟子那边赶去。晚上,正赶上柳留梅开学生家长会。艾椿混进了家长行列,也算是在陪伴着柳留梅。先是柳留梅一番“前言”:

    “各位家长:大家好!我们这次家长会是高三毕业前的最后一次家长会。主要的不是说你们孩子学习中的问题和成绩如何。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我的学子,你们的儿子女儿、都在拼命备战,我同你们都是督战队的。但这毕竟不是战场,战场上的督战队是无情的,谁退缩就吃枪子儿。我们则需要有情,要理解孩子的战前有很大的心理压力,你们的孩子心理上的压力,从进入初中时就开始,对我们重点中学的学生来说,到了高三,压力就更大,而倒计时阶段则非同寻常。如果我们当家长和当教师的,不能在这时候,帮孩子释放压力,反而凶狠的加重他们的压力,这是危险的,这与父爱母爱是背道而驰。我丑话说在前,谁要把孩子从心理上逼上绝路,那是有罪的。”家长们频频点头。

    艾椿忽然意识到女弟子已很成熟,完全不是枕边的天真烂漫的那个女孩。

    “在座的各位,你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从小就着力培养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再到考上我们这所省重点高中,你们一步都没有放松,下一步是希望孩子考上名牌大学,将来成为白领。但我要说,任何国家白领总是少数,名牌大学出来的也并非个个是白领。我以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当一个优秀的蓝领,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据我了解,你们在座的,有许多是很出色的蓝领,为社会做出了贡献。我这样说并非要你们的孩子甘心当蓝领,而是说,假如孩子们考上了一般的院校,你们一定不要抱怨孩子,何况普通院校同样能成才。即使考不上大学,或者再考或者就业,这都是孩子们三个月以后的选择,希望大家把选择权交给孩子。我不希望在我们中间弄成几家欢乐几家愁,要用平常的心态去对待高考。你们各位大多是经历过高考的,这考试可是有点运气,有点邪乎,也就是说有许多的偶然因素,影响着考试成绩,所以对孩子可能失常的考试成绩不要过多地说三道四。”

    柳留梅的主题发言一刻钟就结束了,然后是家长提出关心的问题,柳留梅一一作答,家长会一直折腾到晚上十点。

    平时艾椿一般不在柳留梅的房间住宿,除了星期六晚上,柳留梅的左邻右舍都回到自己的家,环境比较宽松些。六月四日这天,柳梅开完家长会后,艾椿象特务盯梢的一样,远远的跟在她的后面,可是她刚把房门打开,就见一位女人跟进,艾椿只好给柳留梅发条短信“我在操场溜达,听指示。”接近十一点,柳留梅才来短信“入洞”。艾椿才潜行到女教师宿舍,轻上层楼,推开柳留梅虚掩着的门,迎接他的是她一个手势热吻。

    “我看到一个女人进了你的房间,我只好在操场上溜达。”

    “是一个学生的家长,她给我出了个难题,要求给她的儿子换座位。”

    “明天就高考了,还换什么座位啊!”

    “为她的女儿,女儿也在我们学校,比她哥低一届,因为知道我还带毕业班,提前给我送礼。”

    “这座位有讲究?”

    “有啊,前五排中间的位子最好,后面及两旁的位子不受欢迎,学生的近视率很高,都希望坐靠前和靠中间的位置。这里还有个邻座关系问题。”

    “我要当班主任就采用轮流换位坐。”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弟子,你说好位子留给谁?我的一些同事采用的是经济手段,送钱的家长,其孩子的位置调好些。”

    “你要遇到这种情况如何处理?”

    “你看,刚才那位家长就送来了五百元,我推都推不掉。”柳留梅叹息一声,“老公,你要是有钱,我一定不当这个教师,更不当班主任,我现在当班主任,收入要多些,我无非想买房,可是哪天能积聚到几十万的买房钱?”

    “不说这些,影响情绪,你早点睡吧!”

    “老公,前天我们上班时,学校派人打开我们的房间,查我们的用电情况,把我的一个才买的电饭煲没收取了,有时晚上回来迟了,想下点面条压压饿,学校都不允许。再说,为什么我们不在的时候查我们的房?,真有些被剥光的感觉,住房虽是公家的,但我付了住房钱,某种程度是我的私房,对于私房,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你公家有什么权力在我们不在的时候进来检查?这要让美国的人权卫士们知道,怕要写进中国的人权报告中去。”

    “是啊!俗话说,暴风骤雨不入寡妇门,校方怎么能够随便派人进出单身女教师宿舍?你们为何不起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犯得着吗?有这份精力和时间和胆量吗?再说,包校长对我不薄,何必为难校方呢?”

    柳留梅已准备了一盆热水,泡完脚上床已近十一点半。柳留梅的宿舍摆的是一张学生睡的双层钢架床,恩爱夫妻不嫌床窄,但这学生睡的单人床摆上柳梅一个宽宽的臀部,也就几乎没有他人摆平的地方,总不能老是迭在一起吧。以往艾椿来的时候,做完作业后,柳留梅就爬到上层去睡,她戏称为“女上位”。

    “老公,今晚不能洞中摆宴会了,老友拜访,离上次快三个月了,我还以为有漏网之鱼。不知怎么搞的,例假颜色很不正常”

    “你太累,压力也大!”

    “六十个孩子高考,怎能没有压力?我班的女生,不少例假也不正常,有几个还闭经,她们的压力更大!”

    “这都是该死的高考造成的!以后,你一定不要当班主任了,保小命要紧!”

    “不说这些了,影响情绪,好好抱抱我吧!今晚不能没有相拥!”两人侧身热烈拥着轻吻着,不能下劲的吻,柳留梅的嘴唇起了泡。不一会,柳留梅就睡着了,她是太疲劳了。艾椿把柳留梅的胳膊放好,盖好被子,自己费劲的爬到上层铺上,听着她轻微的均匀的透着疲惫呼吸声,艾椿一时难以入梦,想着不久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不能经常地在这双层床上拥着始终劳累的妻子,不禁黯然伤神。

    艾椿本想明天一早给柳留梅熬点绿豆稀饭给他去火,可是电饭煲给学校给没收了,校方怎么能无所顾忌的进入单身女教师房间搜查东西?艾椿身心疲惫的进入梦乡,第十个两人的植树节第一次没有挖坑植树。此间虽所谓天堂,但两人何时在这个城市有自己的私人天堂?

    作为有钱闲人,吴门是好地方,有盈盈绿水,有林园青青,有昆曲婉转。但是艾教授无法久留。

    梁园虽好,但非宜居。虽信美而非吾土兮!

    拙作去年迫停在76回,因心脏病昏厥。恍惚间押至地狱,遇兰陵笑笑生,押卒说他因写《金瓶梅》,污染风俗,坐地狱到底。忽接阎王旨:“查《今生不应有恨》的庸夫,阳寿未尽,但写老少恋同性恋等,寄予同情,一些地方文字不洁净,有伤风化,着打五十大板。放回!如续写时不认真改正,同兰陵笑笑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