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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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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位于王朝的中部,这里气候宜人,百姓富足,民风极好。这里因为四通八达,来往的商人走夫很多,平日里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繁华程度不亚于京都。

    忠顺坐在马车中,感受着封地上的这些百姓的喜悦,莫怪古代圣贤皆说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他们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便能从心底溢出幸福来。

    青州的忠顺王府已经修建了很多年了,不过忠顺却极少回来住,平日里倒是只让人守着。刚来的那一天,忠顺便嫌弃大门上的朱红色不够鲜艳,硬是让人拆了重新弄了扇更加骚包的大门。

    “王爷,到府上了。”

    车外传来管事的声音。

    忠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这几日为了处理事情,已经好几日未曾好眠了。

    踩着马凳下了马车,忠顺抬头看了看那扇大门,心里也亮堂了。住的地方本来就该弄的鲜艳点,要不然得多膈应人啊。哎,这日后估摸着要在这里长住了,这样子还是不甚满意,回头得让他们再好生休整休整,最好把京里的那些东西拿过来。

    府上的长史早就迎了过来,“王爷,您回来了。”

    “嗯。”忠顺从鼻子里冒出一声。便直直的往大门走去。

    长史跟在后面,动了动嘴唇,几番欲言又止,却又想到那张明晃晃的太后令牌,心里边便打消了心思。反正自己就是个奴才,哪里能去违逆太后娘娘的旨意。

    王府内的结构和京都的忠顺王府倒是很相似,只不过范围要更加宽敞些。早年才分了地盘的时候,这座青州内是没有亲王府的。先皇没有几个兄弟活下来了,所以很地方都没有分配给亲王作为封底。青州这块肥肉,自然也被先皇紧紧的含在嘴里了。皇帝疼爱这个弟弟,太后又宠爱,所以修建青州忠顺王府的时候,便更加下了心思。忠顺也不是个节约的主儿,凡是都要用最好的,还硬生生的在后面的大院里修建了一个十几亩大的小湖泊来,上面又修建了亭子、大桥,湖的周围种植了许多名贵树种,看起来颇为壮观。

    忠顺最喜欢的便是坐在这亭子中吹着湖风,感受着这人工湖泊上的美丽。

    亭子中放着一个靠椅,忠顺斜躺在上面,轻轻的摇晃着椅子,迷迷糊糊的睡着。

    半睡半醒间,他似乎做了个梦,梦见流苏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孩子。孩子啊,当年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可是自己却误会了她的一片真心,硬是没能见着她最后一面。现在好了,她和孩子都来了,以后一家三口都能好好过日子了。再也不去管那些朝中的事情了,不管政治,不管阴谋,只要两人好好的守着。

    “臻哥哥……臻哥哥……”

    是流苏的声音。

    忠顺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似乎有个人坐在自己旁边。慢慢的,眼前清明起来,旁边坐着一个女子,发髻高挽,巧笑倩兮。

    “流苏!”忠顺惊喜的坐了起来,紧紧的抓着女子的手。

    “臻哥哥,我是墨雪。”

    墨雪……

    忠顺眼中露出几分暗淡,他慢慢松开陈墨雪的手,“原来……我还以为……”一样的装扮,一样的模样,甚至是一样的眼神……

    “你如何会她的装扮?”忠顺站了起来,走到亭子边上,看着远方。

    陈墨雪亦是站了起来,走到忠顺的身边,眼中满是轻松。原来只要想开了,自己真的可以承受被当做影子的,只因为身边站着的是这个人。

    “是云母教我的。”

    “云母?!”忠顺惊的转过头,直直的看着陈墨雪。云母和流苏的关系多么亲密,忠顺自然是清楚的,他以为当日流苏走了,以云母的个性如何都不会离开茜香国的,如今又如何会来到京城,还遇到墨雪。

    “云母她来京都找你,却将我误认为了流苏。”说着回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个灰衣中年妇人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娃娃。那孩子怯生生的模样。

    “奴婢见过王爷。”云母屈身行礼。

    忠顺连忙伸手相扶,惊讶道:“云母,真的是你!”乍然见到流苏身边的人,忠顺心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云母紧紧的抱着孩子,心里也有些酸涩,总算不负女皇陛下所托了。

    “王爷,奴婢此次是奉了女皇临终之令,带小主子来寻您的。女皇陛下拼死方才护住了这个孩子……”

    忠顺闻言,脸上血色全无,他低下头,看着云母手中的孩子,嘴唇动了动,“孩子,这是流苏留给我的孩子……”

    “王爷,陛下当年成亲,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她从未背叛过您。”

    忠顺惊的退后一步,嘴唇颤抖着,他想要伸手,却觉得连手指都抖动得麻木了。

    “苏苏……”此时只觉得心都被挖的鲜血淋淋,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慢慢涌现,当日自己那般对流苏,却原来自己深深辜负了她。“苏苏。”

    云母抱着孩子,走进一步,“女皇陛下给他取了小名——元宝。”

    元宝……

    那时候自己还瘸了腿,躺在床上,那人趾高气扬的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自己,然后指着自己的肚子笑的格外得意。

    “呵呵呵,姓元的最好取名字了,要是以后有了孩子,我要给他取名元宝。”

    当时也只是翻了翻白眼,只觉得这女子枉费了女皇的一世英名,取名都取的这么没品。没想到,她真的给自己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元宝,元宝……

    看着云母手中显得有些怯生生的孩子,忠顺心里柔软成了一滩温水,温温热热的。他颤抖着双臂,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云母手中的孩子。当碰到那柔软的身子时,忠顺只觉得心里的某根弦端了,砰地一声,心重重的一条,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睛热热的,似乎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

    孩子虽然有些怕生,却并不排斥自己亲爹的拥抱。他滴溜溜的一双眼睛,偷偷的打量着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美人。

    “元宝。”忠顺轻声唤道,声音哽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可惜元宝却像是未曾听到一般,怯怯的不说话。

    云母见状,眼中带着愧疚,突然跪在地上,哽咽道:“王爷,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小主人。 当日女皇让奴婢带着小主人和几个暗人偷偷的出了皇宫,没想到出了内鬼,将我们的行踪告知了贼人,一路上奴婢们带着小主人东藏西躲,小主人是早产,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连日的奔波和惊吓,到了如今,都,都未曾发出过声音。”

    “什么?!”……没有声音!忠顺惊的退后一步。

    看着怀中一脸沉静的元宝,只觉得心被深深挖去了一块。自己不止辜负了流苏,还亏欠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若不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责,那些人又岂能伤害到他?!

    收紧手臂,将儿子紧紧的抱在怀中,这个柔软脆弱的生命是流苏拼了命留给自己的骨血,“元宝,爹爹日后再也不让你受人欺负了,再也没有人敢动你分毫!”

    元宝被抱的紧了,不舒服的扭动着身子,突然发现了站在旁边的陈墨雪,圆圆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两只小胳膊,拼命的挣扎。

    陈墨雪见状,忙伸手去抱孩子,“臻哥哥,你抱疼他了。”

    孩子的动作越来越大,忠顺心疼的松开手,任由陈墨雪抱过孩子。原本流光溢彩的狐狸眼中满是暗淡。

    元宝,爹爹会为你出这口气的!

    虽然这孩子与忠顺有些生硬,但是到底是血脉相连,处了几天后,倒是能够亲近亲近。书房里,忠顺靠在桌案后的椅子上,拿着流苏的丹青图,那画中女子笑眸如花,眼中却依然带着一丝愁色。

    “苏苏,我会好好照顾元宝的。”

    突然,忠顺眼眸由柔转寒,全身释放出的杀气溢满了整个书房。他抬起眼来,看着桌案的那头,原来房内悄声无息的多出一个黑衣人跪在案前。

    “王爷。”

    忠顺无言,未曾说话,只是放下丹青,站了起来。宽大的袍脚随着一步一步的动作轻轻摆动,紫色的袍子在这杀气森寒的房内,显出一种妖异的美。

    “砰”的一声重响,黑衣暗人倒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显然伤的极重。

    他奋力的爬了起来,继续规规矩矩的跪着。

    忠顺走进了一步,又是一脚正中那人的心口,声音森寒道:“你为何不报?!”

    暗人躬身低着头,紧紧咬着牙,“奴才并不知那孩子是小主人,奴才以为她辜负了王爷,再不配得到王爷的庇护。”

    “砰”又是一脚,暗人重重的撞到门上,又落在地上。

    忠顺从未如此动手,但是今日他已然怒火中烧,若不是这些人瞒而不报,元宝又如何会变成今日的样子。所以,他们该死!

    忠顺提起那暗人的衣襟,眼含杀气。随即脸色一变,重重的将人摔在地上。

    那人趴在地上,再没有站起来的气力。知识从嘴里不停的涌出血来。

    “高齐,你跟着本王这么多年了,但是却忘了身为一个暗人的基本。私自做决定,违逆本王之令,实在该死!念及你多年效忠,本王给你个痛快。”说着丢下一枚深寒的匕首。拂袖提步走了出去。

    外间早有新的暗人首领候着。

    忠顺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方向。“查明那些人,格杀勿论。”

    “诺。”新任的暗人首领迅速隐没而去。

    王府的长史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王爷,您之前吩咐的匠人们都找齐全了,明日就能动工了。”

    “嗯,”忠顺轻轻点头,随即又问道:“元宝呢?”

    “启禀王爷,小公子和墨雪姑娘去了后面的园子去玩了。”

    忠顺的园子里面的珍惜品种虽比不上御花园,但是比之其他王公贵族的府上来说,也算是一绝。天南地北的奇花异草可谓是被搜罗了个遍,有些硬是栽不活的,也想方设法的找了人来种活。若是肖容那日来看到这园子,肯定要咂舌,然后大骂一句“败家子!”

    此时虽然入秋,可是园子里却丝毫没有萧条的落败之景,鲜花绿草犹如初春之盛景。

    假山上的亭子里,陈墨雪抱着元宝,脸上布着温柔的笑意。

    桌子上放着一张丹青画,画中一男一女,男子风华绝代,女子清秀可人。

    陈墨雪伸手指着画中的男女,“元宝看,这是爹爹,这是娘亲。”

    元宝骨溜溜的睁着眼睛看着画中人,却如何也不愿意开口。

    “元宝,你下次见了爹爹,一定要喊他哦,要不然爹爹会伤心的。”

    元宝依然不说话。

    忠顺怔怔的站在亭外,如魔怔了一般看着亭子里的二人。他仿佛看到了流苏抱着他们二人的孩子,笑的那般开心恣意。

    一旁的云母见到忠顺,连忙站了起来,“王爷。”

    陈墨雪回过头来,见到忠顺来了,亦是笑着道:“臻哥哥,你快来,我正教元宝喊人呢。”

    忠顺从魔怔中清醒过来,心底慢慢的失落。他勉强一笑,绝色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提步轻轻走了过去。

    元宝这几日和忠顺相处的多了,也没有了怯意,只是依然喜欢赖在陈墨雪的怀里。

    陈墨雪哄着小元宝:“元宝,爹爹来了哦。”

    忠顺亦是弯着腰,伸手抚着小元宝的发顶,动作轻柔,嘴角含着最温柔的笑意。

    亭子里一时无语,只是静静的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刻。

    半响,忠顺终于放下手来,背过身子。

    “墨雪,你回京城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待。”

    墨雪闻言,面色突然惨白,她站起身子,咬了咬唇,“为什么我不能待在这里,这几日不是很好吗?”

    忠顺没有回头,眼睛依然看着远方,那里是东方。“你尚未出阁,这里不是你能待的。”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我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你走吧。”

    “我不走。”陈墨雪倔强的偏过头。

    忠顺深深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墨雪,你还小,尚不知情爱,日后你便会想清楚的,你此时的奋不顾身,只是你青春萌动时的一场梦,梦醒了,你便再也不会这般了。”

    陈墨雪抱着孩子,紧紧的咬着唇,“不,我已经懂了,臻哥哥,不管如何,你日后都要娶妻,我亦是要嫁人,为何我们便不能在一起。我不管我是谁的影子,我只知道我要做你元臻的妻子,日后和你白头到老的人亦是我陈墨雪。”

    忠顺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一无反顾的女子,“你……”

    陈墨雪走进一步,眼神坚定,“我从不爱自寻烦恼,我只认定我想要的。臻哥哥,便是你不爱我,只要成为你的妻子,我亦是欣喜的。”

    “墨雪……”他已经辜负了一个女子了,如何还能再伤害眼前这个女子。这一生一世,自己都不可能忘了流苏,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来说,太不公平了。

    “娘。”怀中的孩子突然喊了一声。

    二人闻声微惊,陈墨雪一脸惊喜的抱着孩子走进忠顺身前,“臻哥哥你看,元宝竟然会喊人了。”

    怀中的小元宝似乎倍受鼓舞,拉着陈墨雪的发丝,格格格的笑了起来。“咯咯咯咯,娘。”

    忠顺颤抖的伸出手,摸着元宝嫩嫩的脸颊。轻柔的,小心的。这个孩子长的很像自己,竟然丝毫找不到流苏的影子。流苏,流苏,我该怎么办?

    “娘,娘。”元宝竟然叫的异常欢乐起来。

    陈墨雪欣喜的抱着孩子,忍不住亲了亲小脸,“元宝你看,这是你爹爹,快叫爹。”

    兴许是父子天性,这几日里又混的熟悉了。元宝竟然没有丝毫的怯意,伸出两只小胳膊,笑咯咯道:“爹爹。”

    忠顺紧张的伸手抱过软绵绵的孩子,看着这孩子纯真的眼神,心里的一腔父子之情便慢慢的流露出来。

    似乎极为喜欢美人的怀抱,元宝乐呵呵的自娱自乐,“爹,娘,咯咯咯。”

    退至亭外的云母看着为情所困的二人,叹了口气,“王爷,小主人之前从未开口说话,今日这般,想必也是女皇陛下在天之灵。女皇对王爷和小主人都放心不下,想必她也不希望日后王爷孤独终老,小主人没有母亲爱护。墨雪姑娘与女皇模样神似,必定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王爷何不顺应天理,以免两人日后生了遗憾。”

    再一次听到流苏,忠顺眼中露出痛楚。

    墨雪看着忠顺痛苦的神色,心里亦是酸涩,可是到底如何,自己想要的就是和这个人白头偕老,其他的还能在乎什么?

    “臻哥哥。”

    “也许这一生一世,你也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我早就想到这个了。”

    忠顺抬头看着眼前神色坚定的女子,半响,终于启唇道:“墨雪,我也是自私之人。今日你承诺了,我终身都不会放手,你可想清楚了。”

    “臻哥哥,墨雪终身无悔。”声音坚定。

    “好,我亦是承诺你。”

    云母含着泪微笑的看着三人,心里默道:“女皇陛下,如今您最爱的两个人都获得幸福了,奴才也会一辈子守着小主人,您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建元八年,忠顺亲王立长子为王世子,名元殊

    同年,忠顺亲王迎娶成安侯府的嫡次女为王妃。

    建元十年,忠顺王妃陈氏产下长女,取名元熹。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躲过……这是我能想的最好的结局了,实在不忍心让忠顺美人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