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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邻右舍(一)

作者:长弓射天狼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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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北京市区某部队领导机关后勤部的这栋9号干部宿舍楼,靠东头1单元住的是师职干部,其他三个单元住的都是团职干部。这栋宿舍楼刚刚建成的时候,大伙都忙着装修,准备搬家,准住户们亲近得如同一家人,你帮我选装修材料,我给你推荐装修公司,个个都成了热心肠。甚至有些东西也没有平时分得那么清了,你支援我两袋水泥,我送给你一堆沙子,好像拿到新房钥匙的人,都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本来嘛,男主人同在一个机关里工作,女主人同在一个大院里生活,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谁不想借着分了新房的高兴劲,把风格显得更高一些,给未来的邻居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呢!

    一晃四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大人越活越矮,小孩越长越高,各家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宿舍楼粉红色的墙壁经过风雨的侵蚀已经变成了月白色,而且上面还布满了龟背纹。

    住在3单元5号的原军需处处长梁长健是团职干部中的老资格,也是这栋宿舍楼男主人中第一个退休的,确切地讲,他是病退。梁长健原来身板挺直,白净脸,瘦高个,相貌堂堂,并且很有才华,文字功夫好,讲话也有水平。挺有希望竟争到后勤部副部长位置的一个人,三年前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得了血拴病,半边身子无组织无纪律,不听大脑的指挥。

    梁长健的爱人邹春花和丈夫同庚,今年也是47岁。邹春花可能是后勤部机关惟一的一个从农村随军的干部家属,她的个头矮不说,长的也老相,一张脸如同在盐水缸里泡了三个月、又捞出来晾晒了一个星期的咸菜疙瘩,而且下巴上还有一块大疤瘌,加上她穿衣服不太讲究,看外表,纯粹是一个农村老太太,年龄显得比梁长健大了许多,夫妻二人站在一起,邹春花不象梁长健的亲娘,也像他的后妈。

    俗话说,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娘矬矬一窝是不大可能了,因为长期以来,军队干部的妻子和地方上城镇老百姓一样,只能生一个孩子,矬一个倒是有可能,可是邹春花的姑娘偏偏长得不仿她,那闺女身材苗条,脸庞也齐整,当演员、做模特都不会掉价。

    梁长健的女儿叫梁小倩,她的外表长得有点像梁处长,也和她爸爸一样才华横溢,上初中时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上高中时得过全市中学生演讲第一名。“子肖母,一生苦;女肖父,一生富。这孩子将来有出息。”有的邻居早在小倩考入清华大学之前就有过这样的预言。

    梁长健刚得病的时候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邹春花也在部队的家属小工厂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专门在家里照顾有病的丈夫。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半年之后,梁长健竟然能在室外扶着邹春花的肩膀迈步走路了。除了小倩,别人都不知道邹春花用什么方法使梁长健的身体恢复得这样快,只能是看到几个月的时间下来,邹春花多皱的老脸更小更瘦了,干巴得简直像是一个老太太的脚后跟。

    只要不是天气太坏,邹春花都会在早饭前和晚饭后搀着梁长健锻炼走步,梁长健挺直的腰板已经成了一张弓,他扶着邹春花,就像拄着一根拐杖,晨中情,暮中曲,感动了机关里的很多人。

    2单元的7号和9号是楼上楼下,7号住的是营房处原副处长冯平,9号住的是战勤处原副处长林青。有一次,冯平给林青开玩笑说:“你天天在我头上拉屎拉尿。”林青也笑着对冯平说:“我天天在你上边为你站岗放哨。”

    两年前的一个冬天,上级一纸命令把冯平调到机关所属的一个仓库当主任去了,那个位于深山老林的仓库,洞库的洞口都在半山腰上悬挂着,只有当年工程兵开凿的一条石板路蜿蜒而上,将一个个洞口串联了起来。有的机关干部说,将来打起仗来,敌机即使发现了这个仓库的洞口,都没有办法破坏,扔下来的炸弹从洞口经过一下就掉到深涧里去了。冯平任职的后方仓库,自然环境较差,生活条件也不好,仓库的有些官兵工作也不是太安心。

    去年夏天,林青也成为国防大学的学员,离职学习一年,国防大学是军队的优秀人才加工厂,批量生产领导干部,一般的人在那里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回原单位职务都会提升。

    两个家庭的两个男主人走后,两个女主人都成了“留守处主任”,由各自家庭的“二把手”升任为“一把手”。

    冯平的爱人任桂荣是部队大院附近一个超市的售货员,四十二三岁年纪,站着比躺着高不了多少,而冯平是竹竿身材,别人看到她和冯平走在一起,评价是“营养过剩的妻子和缺斤少两的丈夫”或者“放在一起的一只水桶和一根扁担”。其实任桂荣年轻时也很苗条,只是后来得了一种什么病,吃了一种什么药,就像孙悟空手中借来的芭蕉扇一样,只会大,不会小,瘦不回去了。她的体形变化了之后,商场的经理不敢让她再卖减肥商品,把她调到化妆品柜台。别人不太清楚她的化妆品卖掉了多少,只知道她自己用了很多,脸上看得见的就有眼影粉、粉底霜、口红等等好多个品种,营房处的一个助理员对另一个助理员私下里说:“我和冯大嫂认识好几年了,但始终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一想起她,印象里只有几种掺和在一起的颜色,一片黑、一片白、一片红,如同蹩脚画家的调色板。”林青的爱人肖茵有一次劝任桂荣说,我们都是军人家属,你也注意点影响,不要把妆化得那么重。听了肖茵的话,任桂荣脸上聚集的血液透过厚厚的白粉层露出红晕来,似乎是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也不是想化这个浓妆,因为我是卖化妆品的,要是我不带头用化妆品,别人还能买去用吗!”这句话要是让她的经理听见了,一定会感动得流鼻涕,为她加奖金。

    别看任桂荣身上的脂肪比城墙厚,嘴皮却比纸张薄,在后勤部机关的干部家属里边,应该说她的“产话率”最高,“两个肩膀扛张嘴,不是光让你吃饭的,有话就要说。”这是她的观点。

    冯平调走后的一段时间,任桂荣晚上觉得很无聊,恨不能每天站在阳台上将天上的星星数一遍,书籍报纸是看不进去的,看电视又怕影响孩子学习,她像关在笼子里的猴子,卧室到客厅,客厅到厨房,来回地走动。后来她找到个好去处,就是到楼下找肖茵聊天,她想像着,两个家里的男主人平时都不在家,两个无聊的女主人凑在一起,就会不无聊。这一天吃过晚饭,她叮嘱儿子好好写作业,又上楼按响了林青家里的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