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春如旧 >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逆鳞银狐续南明盛唐风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皇帝赐花与李妃,不论那花是否是他所喜,皆是厚恩。

    如今朝上,分明是代王之势渐长,而荆王为晋王拖累,一直在为他四处奔走,为何阿爹仍要长荆王之势?

    濮阳百思不得其解。多年来一直是赵王、晋王相争,赵王是名义上的长子,碍于礼法不可轻易废弃,晋王已为陛下所厌,余下代王与荆王,无论长幼,抑或朝中所向,都当是代王远胜于荆王才是,为何阿爹还要一味抬举荆王?

    濮阳想不明白,她回到府中,便欲往卫秀那处请教。走出几步,想到秦坤还未回来,又堪堪止住了脚步。

    最要紧的,还是先确认卫秀身份。

    濮阳更加矛盾起来。抬首往日,见尚未至午,便令人往车骑府上送一道名刺过去,她明日要登门拜访,又令她身边的宫人收拾一份礼物出来。

    到傍晚,秦坤回来了。

    濮阳立即召见了他。

    秦坤快步入门来,深秋森寒的天气,他鬓角淌着泪,可见是匆忙奔波不停。濮阳见此,与边上道:“与秦寺人一杯茶。”

    秦坤忙谢过,接过宫人奉上的茶,一口饮尽了,小小的透了口气,便从袖袋中取出一份整理得清明简洁的册子来:“这是臣三日所得。”他一面说,一面将册子上呈公主。

    濮阳接过,翻了翻,便目视秦坤。

    秦坤不敢大意,一一详细道来:“徐家充没掖庭女眷共计一百一十七人,至今,三人卒,有医官亲检。”秦坤暂停下来,指着册子中的某一页道:“有医官签字画押为证,原件收录于掖庭之内,无陛下诏令,不得擅自取出,臣便拓了一份下来。”

    濮阳仔细看过,一应手续俱全,确实没有半点可钻的漏子。她颔首,示意秦坤再说下去,秦坤便继续道:“留下的人中,有一大半尚在掖庭,做些杂活,还有几名稍有出头,也在六局之中为低阶宫女。臣按照名册,一一对应,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之处……

    濮阳挥手示意他退下,又翻开册子一条条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毫无纰漏。

    合上册子,濮阳无力扶额,真是她多疑了,宫中门禁森严,掖庭更是处处有人紧盯之所,如何能有人从中潜逃?

    “殿下。”有宫人趋步入内。

    濮阳应了一声,示意她禀来。

    “车骑府收了殿下名刺。”奉上一道帖子,“这是回帖,明日,卫车骑在府中候殿下大驾。”

    卫攸总不在府中,濮阳提前一日送去名刺也是为免跑空。现下得到明确回复,她便将手中的名册与那宫人,令她将回帖一并收起来。

    倘若秦坤回奏尚且不能完全打消她的疑虑,那么明日卫府之行便是最后一道坎了。

    濮阳起身,转去内室。那本书,放在书架上,她取下翻开,露出中间夹的那片叶子来。叶子仍是邙山上坠落下来落在她手心时的模样,濮阳暗自决定,若得卫车骑亲口确认,她便彻底撇去怀疑,不再怀疑先生用心。

    “殿下往车骑府上递了名刺?”

    “正是,”回话的是上回替濮阳将手术送入晋王府的仆役,“车骑府已送了回帖。”

    卫秀唇角一抹浅笑:“如此,公主该放心了。”

    仆役名严焕,沉着稳重,道出担忧也是十分平缓的语气:“公主多方求证,怕是已对郎君怀疑,怀疑潜藏在心,卫车骑之言,她若不信……”

    “为何不信,卫车骑,朝中肱骨,他有什么理由去欺瞒公主?”见严焕疑虑尚存,卫秀耐心解释:“公主若是宁可杀错,不肯放过的心态,便不会如此多方求证。她遣人各处查证,甚至亲到我面前试探,便是不愿相信,既然本就不愿相信,各处结果都符合她期望,她又为何不信?”

    严焕了然称是。

    卫秀对他笑了一下:“公主行事缜密,不听一家之言,也有善断敢断之长处,但她却有个短处,便是太过相信自己最初的认定。她一开始便对我好,经这一回猜忌,往后,她不但会对我好,还会更加信赖我。”

    从相识至今,公主确实对她百般照料,就连择地建府,都以她的喜好为先。

    草庐养伤那段时日,卫秀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加上这段时间相处,公主的性子,她多少都能摸透一点。这番话说来,应该是得意的口吻,卫秀不知怎么便有些怅然。

    严焕也显出不忍来:“对公主,未免不公。”

    是人便难免会心软,不相识的时候,算计便算计了,一旦相处,再要下手,难免便会为难。

    可她早已心坚如铁。卫秀眼中流露悲戚。对公主不公么?确实不公,可这世间又对谁公正了?她抿唇,半晌,方沉静道:“她要的是这天下,我会竭力助她如愿。”

    严焕也是默然,不再说什么,低低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隔日一早,濮阳便往车骑府拜访。

    她着一身宫装,带三五名内宦,手捧厚礼,以求师之名上门。

    不说濮阳殿下是诸王公主之中唯一嫡出,身份尊贵,单是皇帝对她的宠爱,便不能不让车骑府诸人郑重相待。

    一早,卫攸便与其妻,率诸子诸女在门前恭候。

    公主一到,众人俯身拜见。

    濮阳下车,一面扶起卫攸,一面与众人道:“免礼。”

    外面人多,卫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迎公主入府。

    车骑府端方森严,一路走去,仆役规行矩步,无一人唐突。

    濮阳笑道:“将军好家风。”

    卫攸便道:“不敢当公主夸赞。”

    他心里含着抹惴惴,不知公主忽然上门所为何事。这些年,诸王相争,他身居高位,又掌虎贲,来拉拢他的不少,他自以有些眼光,接触之后,皆觉不如人意,便不曾依附到任何一人的阵营。

    眼下看来,诸王风仪竟不如眼前这位言辞举止使人如沐春风的公主。

    二人在堂上分主宾坐下,卫攸令子女见过公主后,便使他们都退下了。

    他的长子,已年近而立,如今在刑部任郎中,濮阳见过他,上回她遇刺,皇帝令刑部与大理寺兼理,这位卫郎中便在其中。

    濮阳道:“上回遇刺,卫郎多有相助,还未当面致谢,真是失礼。”

    虽然是客套话,但卫攸听着也高兴,与他这年岁的人而言,子孙出息便是最要紧的事,那件差使,长子也确实办得漂亮。

    “都是赵尚书与大理寺卿的功劳,他一小小郎中,何敢居功?”卫攸谦虚道,原还惴惴的心情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濮阳便笑道:“那一次也是惊险,若非为山上一名高士所救,我怕是已不知身在何方。”

    这件事,皇帝未曾宣扬,晋王自顾不暇,王鲧也没有四处多嘴,故而,除了这几人,京中竟还都不知道。

    卫攸初次听闻,先是一惊,随即释然,那便合理了,当初他还想过那么多天才得救,公主身上又有伤,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原来是为人所救。

    “殿下该多谢那位高士。”卫攸说道,却并不问那人是谁。

    濮阳淡淡一笑:“说来也巧,那位先生与将军同姓,若非从未听闻卫氏有此子,我几要以为,她与将军系出同源。”

    卫攸哈哈一笑:“世上卫姓之人何其多。”

    濮阳也是一笑:“也是。她方及冠的年岁,若是卫氏子,家中该为她谋出身才是,怎会由她隐居?”

    “正是正是。”卫攸也道,只是他刚说完,便似想起了什么,唇边的笑凝滞起来。他望向濮阳,濮阳只当未见,抬手令内宦将礼物呈上:“此番来,是欲拜将军为师,欲请将教我骑射。”

    卫攸自是起身推辞:“臣不才,何敢为公主之师?”

    他是真心推拒,濮阳也知,有了师徒名分,卫氏与濮阳公主府便要牵扯不清了。她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将军公务繁忙,确实不敢搅扰过甚。将军若肯稍加指点,已足够使我受益良多。”

    倘若濮阳一开始便说是指点,卫攸定会拒绝。但她起先要的是拜师,师徒如父子,何其郑重?他已拒过一次,公主也退了一步,再拒便过头了。

    卫攸稍加思忖,便答应下来。

    濮阳达到目的,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十分周全。

    正事说尽,濮阳稍稍坐了坐,便与卫攸告辞。卫攸送她出去,路上忍不住提起:“殿下方才提起的那位高士,不知殿下可知其名?”

    “名秀。”

    卫攸神色一变,忙又问:“可是腿脚不便?”

    濮阳心中一紧,又是一松,多日来的惶惑不解随着卫攸这一问如退潮时的海水一般尽数退去。先生来历已可确定,心中一块巨石也随之消失,濮阳莫名的便很高兴,前几日有多纠结矛盾,此时,便有多快意欣喜。

    她面上仍作出沉重的样子,微微地叹息,与卫攸坦言道:“正是。”

    卫攸神情复杂起来,似是欲言,又似不愿开口。

    濮阳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世家看重声望,注重家声,若有不雅之事,不肯让外人知晓。先生之父显然不容于家,这其中怕是另有故事。卫攸如此凝重实属正常,但濮阳知道,他一定会明说。她今日来此,不论是礼敬有加,还是拜师之名,皆是有求于卫攸,卫攸答应指点她骑射,便是一个人情,他大可以借此人情,要求她保密。

    经过园子,四周人影渐少。卫攸犹豫了多时,终究还是说了:“殿下口中的那位先生,怕是臣之从子。”

    他下意识便压低了声音:“臣兄早年因故离家,与家中诸人皆无往来,只因与臣兄弟之情甚笃,方偶有手书闻声。臣便知他在外有一子,名秀,双腿不便,却天生颖慧。臣欲接此子归家,奈何家中不肯。”

    他叹了口气,道:“家丑外扬,实属无奈。望公主告知其所在,臣为其叔父,多少得照应一二。”顿了顿,又道,“家中不睦,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还望殿下为臣保密。”

    濮阳瞬间生出一股无明业火来。卫攸没明说,但濮阳听懂了,世家重传承,纵父与家族不容,然罪不及子女,子究竟姓卫,又天生颖慧,有什么理由不接他回去?不过因其腿脚不便罢了。

    想到先生孤身隐居,孤苦伶仃,濮阳对卫氏顿时没了好感。

    她与卫攸客气道:“我不好做她的主,待我问过她,再与将军答复。至于卿族中事,外人自然没有置喙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