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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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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疯子,疯子!

    苏若童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可是闭上眼睛再睁开,仍是活生生的现实。

    “你发什么神经。”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停车!”

    他稳稳地把着方向盘,“到了目的地就停。”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斜来,“你乖乖坐好。”

    她怎么可能照办!被他这样地诓骗,她怎么还能冷静下来,“你早计划好的是不是?说是要见你爷爷,其实你另有打算。”

    面对她的指责陆东跃一言不发,仍是心无旁鹜地开车,神色冷淡。可,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他将所有情绪都沉沉地压在嘴角。

    她无法坐视时间流逝,更不愿意就这样被他钉死,指责咒骂只是徒劳无功。情急之下她竟去夺他的方向盘,他早有防备但是没料到她会这样拼命。车子失控的瞬间往左拐了一个大弯,险险地与一辆商务车擦身而过。

    这样危险的一幕让跟在后面的车子接连按响了喇叭。

    陆东跃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却是捏着她的手腕往下一扭。自小养得细皮嫩肉怎么经得起这样对待,她当即痛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陆东跃的神经绷得非常紧,“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奈何不了你,什么也做不了了?”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车道,但是他的愤怒却是通过那灼热的手掌,毫无保留地让她感受到。

    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颓然地塌下肩膀低泣,“你这个疯子……”

    他打方向灯,将车停到路旁的划线车位内。他勾起她的下巴,拇指在颊侧轻拭着,“记得那时你问我,要保持关系多久。我是怎么回答?”

    她记起来,他说是要一辈子。她只当是玩笑,却没料到竟是一语成谶。他的手指在她湿润的脸颊上游移着,带着遗憾的语气,“我那时说的话,你是不是从来没当真过。”

    多数男人更喜欢露水姻缘,利用天赋的性别优势在男女关系中占尽上风。一夜缠绵后风过云散,再相逢时也乐于相忘江湖。她以为他也是,只是不那么喜新厌旧罢了。

    陆东跃冷冷地看着她,“我从不做慈善。所有的条件与要求、付出与代价,当时都已经说明好。你同意并接受了,所以我尽心尽力。”哪怕这笔交易并不公正,他确实挟势逼人。但她接受了,就代表着她定下了契约,再不能反悔,“现在,你却要反口?”

    她张口欲辩,他仍是抢先一步:“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破坏的时机。我容忍你,我给你机会。因为我仍愿意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你不能。”他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我原本的计划,就像在伯父面前说的那样。等双方家长见面定了婚期之后,先去领证,再去安排婚礼的事。……你打乱了这个计划安排,我也只好不按顺序做事了。”

    她像只小小的风筝,飞得越远就越不稳定,左摇右摆地连自己也不知方向。他放心不下,只好收紧线将她快快拖回来。只有她安稳地落在他的手里,他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

    不知是气还是怕,她浑身都在哆嗦,“我不会签字的。”

    在引擎的发动声中,他的声音那样冷静:“你别逼我。逼急了我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她没有资本和他抗争,也没有精力再与他周旋下去。摆在面前的路从来只有一条,看着很宽敞但是却只能通往一个地方。她连裹足不前都做不到,只能在越收越窄的道路上踽踽前行。

    苏若童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许多年,却从来不知道民政局的门是往哪儿开的。她也未曾想到,第一次来这里要做的事就是将自己的下半生都交代给身边的这个男人。

    多滑稽可笑。

    或许不是多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前来登记结婚的不过几对。陆东跃取了号,和她一齐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即使是只差临门一脚,他仍不放松警惕地握紧她的手。现在登记结婚的过程很简单,按要求提供相应的证件证明就可以办理。苏若童见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封,拉开封口从里面取出户口薄与相关证明材料,连着两个人的身份证一齐递了进去。

    她简直要惊掉眼球,“我家的户口簿怎么在你手上?”先前看到登记材料中需要双方户口簿时她就猜想他会不会找关系进行特殊办理,但现在看来她仍是将他想得太简单。

    陆东跃解释给她听:“上次从派出所领回你的证件。后来又通知我去了一次,说把这个落在桌子夹层里了。我领回来后又忙别的事,一来二去地就把这事忘了。”

    她会信他才是脑子注水,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办张结婚证不过九块钱,加上拍照的费用花费不过几十元。她看着内页上两个人的合照,指腹反复抚过相片上凹凸不平的钢印痕迹,似乎在确认它的真实性。

    陆东跃买来奶茶给她,同时收走她手上的红本,“这个由我来保管。”她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问道:“你现在安心了吗?”

    得到法律意义上的认可只是第一步,但却是最关键的一步。陆东跃对此自然十分满意,但是他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喜悦。

    “你要的结果也不过是如此而已。”她额角浮着虚汗,撑着膝慢慢站起来, “你还要从我身上榨取些什么?”他强调婚姻,借由法律来保障长久利益。他这样苦心孤诣,上天赏他求仁得仁。

    只是她清楚他的贪婪不会因此而得到满足,他只会得陇望蜀。他迫她低头,心甘情愿地交出自由,可是他却无法左右她的感情。

    上天若怜他情深,应该早早发出警告劝他不必再妄想。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他已受厚待。

    陆东跃刻意忽略她的迷离神情,亦未将她的自言自语放在心上。今天他只愿意铭记最大喜悦,其他的都可忽略不计。

    从民政局出来,他本想载她去吃些点心。可是未料到行车中途突然暴雨倾盆,广播里的主持人也撤去柔美音调,用急促的语气告知驾驶人雨灾即将来临,请尽快停车避险。

    去年的重大雨灾曾将一家三口困在涵洞内,最后溺毙车中。有此前车之鉴,任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陆东跃在滂沱大雨中将车子驶入自家小区,地下车库入口已经堆起了防洪沙袋。他将车子停在最靠近楼道的车位上,熄火之后只听见雨水砸在车顶上的轰响,而车前方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从车子到楼道口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可那泼瓢大雨却是将两个人淋得湿透。等到进了家门,陆东跃便推她一把,“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也不管自己身上还滴着水,踩着一串湿脚印回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毛巾和未拆封的浴袍,见她只是脱了外套后站着不动,不由语气急促,“你怎么还不去!”

    “有没有电吹风?”

    他看着她,说:“你该不是想就这样站着把衣服吹干吧。”眉毛挑起,口气变差,“上次病成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她不说话。

    陆东跃上前推她,“洗个热水澡再出来,衣服放着我来烘干。”她挥开他的手,“我看你比我更需要烘干衣服。”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按捺着性子,“你怎么和我比,我冬训时连冰窟都下过。”又唬她,“你再不进去,我就押着你一起洗。”

    他们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鸳鸯戏水合理合法。这威胁的效果立竿见影,她恨恨地瞪他一眼,转身就进去了。

    温热的水从头浇下,冷热交替之际鼻子发痒,连着打了个几个喷嚏。简单地冲洗后她用浴袍将自己裹紧,做足了心理建议后才拧开门把。

    陆东跃不知去哪儿了,只有地板上留下的一长串湿足印证明这房间里曾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独自一人的缘故,客厅变得格外空旷,令人不安。正在不知所措之际,陆东跃从阳台转进来,“洗好了?”

    他穿着湿透的衬衫,裤角也被别了起来。一条宽大的毛巾披在肩上,发梢上犹滴着水。

    她感到不安,他却是泰然自若,“客房里有干净衣服,别着凉了。我冲了板蓝根在那里,等凉一点再喝。”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地之间除了雨水外再也看不到什么。倘若这场暴雨持续到晚上,她能想象到后果有多惨烈。

    陆东跃跨出淋浴房。从架子上抓了条干毛巾搓头发,浴室内热气蒸腾熏得镜子一片模糊。他伸手抹了抹,镜子表面凝集的水渍汇成细小的水珠,每一颗倒映着他清晰的五官。

    出来的时候听到她在打电话。

    衣服看来大了几个号,松垮的圆领遮不住她的锁骨,下摆又宽大如围裙。裤子宽长将她的脚完全淹没,不过待她稍扭动足踝时,有如珍珠豆一样的小脚趾从裤角边缘露了出来。

    她大约是有些紧张,打电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话筒线,一圈一圈的纠结小心思。卷得紧紧地,又忽地松开来。

    他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只是着迷地看着她这样的小动作。她专注于电话,他则专注于观察,两个人都未发现彼此的距离正一步步地拉近。

    等她打完电话,站起来的时候险些顶到他的下巴。他正欲顺势抱住,可她却因为惯性而往后一倒。

    她缩起来的样子就像竖起刺的小刺猬,他知道她想说话,可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暴雨掩盖了所有的自然光线,可房间里却仍有照明,她可以看清他脸上的所有表情。正在惊惶之际听到刺耳的跳闸声,视界在一瞬间归于黑暗。

    她清楚得听到他的呼吸,比窗外的暴雨更加剧烈而震撼。他的鼻息在她发间、颊际贪婪地游移着。

    她身上有他的味道,他最熟悉的香味。

    他的浴室里没有洗发香波和沐浴乳,只用一种固定品牌的香皂。她拆了一块新的,用完后与他的并排放在一起。象牙白的颜色,滑溜溜的像尾小鱼,稍不留神就从他手掌滑走。

    逃脱是天性,狩猎是本能。

    黑暗中的角力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全身的神经被绷到极点,感官的敏锐指数也调整到了最高的级别。

    他是最好的猎人,不必眼看耳听单凭气味就能钉住她,或许这亦是出于最为原始的本能。

    悄无声息的捕获与充满力量的制服,不规律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一两声猎物挣扎时的细微声响。

    她的抵抗可以说是消极,或许也是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签下婚书时就应该想到,不,应该说最早与他谈妥条件交易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未曾料到这期间的过程是这样跌宕起伏,也根本没有料到最后他成为自己的丈夫。

    他已经有合法的身份来行使他的权利,即使是在不考虑她主观意志的前提下。

    他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她的瞳底映着天花板上那盏圆形的吸顶灯,视网膜上的神经将它交错分割成不规则的碎片。

    在晕眩中她看到那些碎片缓缓地落下,这样诡异的景象让她在恍惚间集中精神,可还未分辨出这影像是否虚幻,那些仿佛悬停在半空中的碎片却在瞬间击下,尖锐的棱角穿透过身体。

    疼痛与抚慰相伴而来。

    很难以想象在痛楚的极致后所衍生的另一种感官体验,就如同苦涩之后的甘甜,狂喜之后的失落,那种极细小的、本是微不足道的一丁点甜蜜或是失落,会在强烈的对比下开始被无限地放大。

    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极为巧妙。

    他鼓动、引诱甚至是挟持,迫使她服从由感官传递来的一切指令。这一系列的指令简单、粗略,可是却带着极为强大的破坏力,遏制甚至是摧毁掉所有的理智。

    心脏渐渐不堪重负。由神经末梢汇集的所有感觉都堆聚在一起,像是一颗挂在叶尖的水滴般摇摇欲坠,再多汇聚哪怕一丝丝的力量也会倾巢而覆。

    他多可恨。耐性十足地蛰伏到那一刻,只消勾勾指尖就划破了那脆弱的水滴。

    天崩地裂只在一瞬间。

    全身神经细胞颤动的同时血液亦冲向大脑,汹涌得近乎灭顶。

    她说不出话来。咒骂也好,唾弃也罢,所有的语言都在喉咙间揉成了一团,只有细微的气流从窄小的隙缝间挤出,扭曲得不成声调。

    广(宽)袤(大)的非(又)洲(柔)大(软)草(的)原(床)上,他将她囫囵地抱在怀里,任由她蜷着身体低泣。

    巨大的满足感掩去了他心底的那点怀疑与焦虑,他不必再顾忌什么。这一切已然尘埃落定,谁也无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