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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年少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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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寿王,即便是在场不少人对于咸宜公主这么公然的大呼小叫心中不屑,当了人家的面,却还是都呵呵地笑着摆手连道“不妨”,李适之甚至还笑着赞了一句,“公主殿下青春喜人,正是跳脱的年纪,不拘束了反而显出天真来,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啊!”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附和。

    李清呵呵一笑,对众人的马屁根本就不往心里去,咸宜公主李福儿这会子满脑子都是要找李曦报仇,对于平曰里这些很喜欢听的话也是不怎么在意了。

    等到他们客套完,她直接就开口道:“李曦,人家都说你是个大才子,有本事做首好诗出来啊,省得人家都说你以前写的那些诗都是偷来的抄来的!”

    这就算是直接进攻了吗?

    李曦心中苦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摆手道:“多谢公主殿下抬爱,所谓才子之说,不过朋友们抬爱,其实于诗歌一道,在下并不擅长。当然了,至于在下此前那些诗作到底是自己做的,还是所谓偷来的抄来的,殿下差人往蜀州一行打探一下,自然知晓。”

    说到这里,他笑着看看想要张嘴的李福儿,不等她说话,便又继续道:“刚才在院中,在下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尊贵,所以说话未免有些冲撞了,只是,李曦做事向来求个问心无愧,刚才院中说的那番话,看似是在下没有给公主殿下留面子,其实在下以为,却也算得上是肺腑之言了,还望殿下慎思之。”

    说到这里,他拱了拱手,不理会现场众人的惊讶,道:“如适之兄方才所言,在下今曰确实是有些不太舒服,这就告辞了,祝诸位尽兴。”

    说完了,他又一次转身要走。

    这时候,咸宜公主李福儿已经被他刚才那番话给说得再次怒火沸腾,当即就冷哼一声,道:“少摆什么道德面孔,就凭你,还敢来教训本公主!”

    又冷笑着道:“喂,你说你不舒服,不会是托词吧?哼,真也无趣,做不得诗就说不会嘛,非得死要面子!现在真是不得不信呀,你此前的那些诗作,哼哼……”

    他这话一说,李曦倒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直接走掉吧,回头不定人家怎么议论自己呢,当着贺知章他们,都是有涵养的人,自己推说一句身体不好,不作诗直接告辞了也就完了,人家即便失望,也不会存心刁难。但是眼下这咸宜公主已经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若是自己没什么表示就直接走掉,说不得刚才她说得那些“偷来的、抄来的”的之类的说法,很快就会让自己的名声一落千丈了。

    虽然李曦不想当什么名士,但是他也知道,有个好名声绝对不会是坏事!而如果是名声很臭,即便你真的有大才,即便玄宗皇帝想要重用你,怕是都得思量再三!因为即便是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不可能在所有大臣一致反对的情况下任用一个人的。

    这时候,看出了李曦的为难,李适之再次站出来呵呵一笑,道:“既然公主殿下那么喜欢诗,不如这样,在下刚才酒兴难遏,几觞美酒下腹,倒是有了些诗兴,姑且为诗一首,请两位殿下指点一番如何?”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苏晋等人都明白他回护李曦的意思,不过这些人跟他关系素来不错,当下便也纷纷地开口符合,道:“适之兄既有诗,定是佳作,我等洗耳恭听。”

    就连寿王也觉得自己的妹妹闹得有些过火,自他进来之后,也观察过那李曦几次,见他很是安分,不过低头饮酒罢了,想来便觉福儿当时在王府对自己说的话里不无夸张之词,虽然肯定还是要帮她出一口气的,但是人家眼下既然都已经高挂免战牌了,若是再这么蛮不讲理的死缠烂打下去,却是不免要失了皇家风度了。

    因此当下他听了李适之的话,便也是笑着符合,道:“指点却是不敢当的,我们兄妹都是后学末进,若说习学一二,倒还使得。李大人,有好诗,且吟来。”

    李适之闻言笑着点头,看看李曦,再看看众人,低头沉吟了片刻,便笑道:“有了。”

    然后便听他曼声吟道:

    “香熏罗幕暖成烟,曰照中庭酒满筵。

    整顿舞衣呈玉腕,动摇歌扇露金钿。

    青蛾侧座调双管,彩凤斜飞入五弦。

    虽是文举门下客,争将肉眼看云天。”

    文举,是东汉末年名士孔融的字,他当时曾有诗说自己的志愿就是,樽中酒常满,坐中客不空,而且当时赴他宴席的,也多是当时名士。李适之便拿他来自比,一来口气极大,二来他的身份放在那里,这么来比,倒也并无不当之处,这三来么,他这首诗用词典雅,意境也正是切合当下这场景,而且其中颇有佳句,将宴会现场描绘的极妙,倒是堪称好诗了。

    当然,最难得的是,正是咸宜公主和李曦这双方言语相斗的片刻间,他已经做的如此好诗一首,光是这份急才,就已经是着实的令人不得不刮目以待。

    因此,他这首诗作罢,众人便是一连声的轰然叫好,一直呆在一旁不曾开口的贺知章都忍不住摇头晃脑地赞道:“好诗,好诗,几年不见,适之之才,已非吾等所能望矣!”

    说着,他的眼睛还忍不住冲李曦瞥过来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李适之客气一番,也是满面红光。

    一来他也觉得自己这首诗做的很不错,因此很是自得,二来么,他觉得自己这首诗一拿出来,或许就可以解去刚才双方之间的那抹不快了。

    同时他还冲李曦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你看,我都替你拦下来了,你要走就赶紧走吧。

    李曦会意的一笑,冲他拱拱手就要转身。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当一个女孩子开始恨上某个人的时候,那是绝对没那么容易就释然的,所以,虽然刚听了他这首诗的时候,咸宜公主李福儿也是不由得一阵赞叹,但是很快,她就又扭过头来看着李曦了。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却偏偏让李曦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好举步。

    于是,不知不觉的,现场就又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甚至于,感觉到这边诡异的安静,连整个正堂内都开始渐渐的安静下来,大家看似还在对话闲聊以及喝酒,其实却都分了不少心神留意着这边。

    这时候,李曦苦恼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是真的不愿意作诗的,没有诗才啊,怕丢人,更何况今天身体还不太舒服,也没什么诗兴。不过既然适之兄大作已至,公主殿下又是如此殷切盼望着在下的诗,那说不得也只好写一首了。”

    咸宜公主李福儿闻言冷哼,心想这肯定又是推诿之词了,想来他也做不出什么佳作来,所以这才事先给自己遮遮颜面。

    这个时候,听到李曦被咸宜公主给纠缠的撑不住真的要作诗了,贺知章和苏晋等人都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李曦,等他开口。

    而一直就把心神分了一半在咸宜公主身上的杨洄,更是忍不住就拉了王殊彦他们几个往这边走了过来,而且听见说这边要作诗,不光是他们,还有其他不少人都迈步走过来。

    反正此时酒宴行至中段,什么规矩之类的,已经可以抛开了。

    这个时候,李曦略想了想,缓声吟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曰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念开头两句,现场众人表情各异,有期待,有冷笑,有不屑,也有不甚在意,至于咸宜公主李福儿,则自然免不了是嘴角微微翘起,一副等着李曦出丑的表情。

    可是等李曦念完了第二句,贺知章、李适之等几位诗歌大家,就已经开始面色突然谨慎起来,谨慎之后,就是眉头紧皱。

    因为李曦已经念出来的这四句诗,非常工整,正是律诗的做法,而且用词也极是典雅,可是这意思么……有些虚无缥缈啊,似乎隐隐有所指,但是又叫人想不到他到底指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一股含蕴不尽的韵味萦绕其间,自己心中默默诵读,隐隐觉得齿颊留香。

    等到李曦念到第三句,别说贺知章这样的大家了,即便是在场那些诗歌造诣只能说是普通水准的,也不由得一个个面色谨慎眉头大皱。即便寿王李清,亦是如此。

    至于咸宜公主李福儿,则不免有些微微的愕然。

    在此前,不管是因为听了外边的传言也罢,还是后来她对李曦心生恶感也罢,总之在她心里,是绝对不相信像李曦这种人也能做出什么真正的好诗来的。但是听到这里,即便她心中再怎么对李曦怀有恶感,却还是不得不被他的诗句给打动了。

    要知道,大唐是一个诗歌的国都,一个诗歌的朝代。即便是对诗歌造诣不高的人,也大多都可以出口成诵,至于咸宜公主,他自小就接受着这个时代水平最高的教育,父母又都是喜好文艺的人,因此于这诗歌的造诣上,自然也是不俗的,这一点只看她此前曾经很是喜欢王昌龄的诗,后来又非常喜欢岑参的诗就可见一斑。

    而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普罗大众所有人对于诗歌的喜爱和追求,有了这么广大的群众基础,才能造就大唐诗歌的繁华与璀璨,才能有了大唐诗坛中辉耀千古的无数伟大诗人。

    所以,李曦念出来的这首诗虽然自古便称晦涩难解,而事实上,大家也确实都听得纷纷皱眉,但是其意境之高妙,却是不需要知道具体意思就能感觉到的。

    后世梁启超先生在其著作《饮冰室合集》中说,李义山的无题诗锦瑟诗,你要问我它为什么好,我答不上来,但我就是觉得它好,齿颊留香,韵味无穷。

    梁先生的这番话,拿来形容此时这些人的感觉,却是再恰当不过了。

    这诗具体是什么意思,有何指向,没人能说得清,甚至可以说,你怎么理解都行,但是即便没有任何实际所指,却仍然不妨碍人们感知到这诗境的美妙。

    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没有具体的所指,才使得这首诗各入各口,各有各妙,才使它丢开了一切具体事物的束缚,有着无穷大的高韬境界。

    于是,从刚才的现场微微有些闹哄,大家也是表情各异,到李曦念着念着,现场就渐次的安静下来,静到针落可闻的地步,大家更是一个个都忍不住露出谨慎和深思的表情。

    而等到李曦念完了最后两句,先生更是静得鸦雀无声。

    此时恍惚间似乎还能听到堂外不少人正在哄闹痛饮的声音,酒觞相撞的声音,袍袖不小心挂到了杯盘以至于直接带落,杯盘落地砰然破碎的声音……但是现场众人,却已经无暇分心关注。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贺知章闭着眼睛缓声吟诵着。

    不少人眯着眼睛跟着他的吟诵声摇头晃脑,一副沉浸在这诗歌的意境中不能自拔的模样。

    就连咸宜公主李福儿,这时候也是眼神清明,原本那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与不屑,此时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是呆呆地看着不远处正堂的廊柱,脑子也是在回想着这整首诗,甚至心里还忍不住就想感叹两声:这诗写的,真好!

    良久之后,苏晋第一个回过神来,却是闭着眼睛叹气,“好诗,好诗啊!”

    贺知章随后符合,道:“惊才绝艳,惊才绝艳呀!”

    说完了,他的眼睛突然睁开,笑眯眯地看着李曦,道:“子曰,惊才绝艳呀!似这等叫人无以言喻的妙作,实在是叫人齿颊留香。”

    那咸宜公主李福儿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扭头看着李曦,眼中满满的都是好奇和钦佩,却是道:“喂,你写的诗真的不错嘛!但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这首诗……我虽然觉得很好,但是有些、有些听不懂啊!”

    而这个时候,李曦看都没看他,只是冲李适之和贺知章,以及寿王李清等人再次拱手,一脸平静地道:“拙作不堪入耳,叫诸位见笑了,在下实在是身体有些不适,诸位慢饮,在下告辞。”

    说完了,他终于是可以松了一口气的,转身就走。

    他身后留下的,是正堂之内好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和所有人眼中那满满的敬佩与好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