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百姓事帝王情 > 第十八章 出逃

第十八章 出逃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逆鳞银狐续南明盛唐风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十八章】出逃

    营门处,是比以往多了几倍的巡骑,马车一路受到盘查,即使是有世子的手令,都无法轻松过关。

    早有人奔来,大声喝问。

    心腹沉着应答,不露半点口风。反而是守门的将领百般刁难,要强行搜车检查。这也难怪,本就有人不和世子是一路的。他的那些亲弟弟们都红着眼盯着闪着金光的王位,恨不得将挡在面前的世子生生的活吞了,怎么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候放松警惕?说不定,眼前这伙人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向新主子邀功献媚呢。莫忧暗暗叹了一声,无情常是帝王家。

    心腹一拔腰刀,一声暴喝:“谁敢?!”

    守门的将领大惊之下被战马抛在地上,虽然上头有令拿到刺客赏千金,不过此时还是小命更要紧。连滚带爬跑到前面,顺着吩咐大开营门。

    从缓缓打开的营门中冲了出来,莫忧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湿透。手中,还拿着走时他递过来的包裹。

    包裹挺沉。解开一看,是三个匣子,还有一封信。慢慢拆开,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笔迹。还记得他随自己学汉字的情景,笨拙的手总是把浓墨染得满纸都是。次曰打扫帐中的侍女总会看到奇怪的情景,一副字中,半边是小巧娟秀的小楷,半边,是墨痕未干的涂鸦。

    老妇人扫了一眼,撇撇嘴:“这是什么字,蝌蚪文吗?”

    老伴儿还在迷迷糊糊的打盹儿:“比我的还丑?”

    “简直没法看!”

    扶柳浅笑:“哦,那就是真丑了。”

    知道他们想逗自己一笑,莫忧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把信装好,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这里的东西,一份是够半生无忧的银子,一份是给这个女孩子的雪参,一份,”她再也说不下去,轻轻的打开最后一个匣子,是一些女孩子最喜欢的玉饰。匣底,还有一张纸条“嫁个好人家。”

    众人沉默。除了她自己,其他三个人都知道,她其实不是回王的女儿,身为大周宗室之女的她母亲因为丈夫支持皇子叛乱而被迫离乡,不想会遇到回王的大军,那时,她的母亲已有身孕。八个月之后,她便降生,对外都说早产,也无人过问。

    同是汉人的老妪摩摩梭梭从怀中掏出一封破旧的信,想起她母亲的嘱托,微微颤抖着把信递给了哭泣不止的莫忧。

    看到莫忧眼中的询问,老妪缓缓道出一切:“我本是郡主的侍女,太子造反时,你的父亲被诬起兵作乱,当庭斩首。元帅的心腹拼死保护夫人逃出,准备去吐蕃躲难,没想到被回王在路上看到夫人容貌,虏了过去。夫人忍辱生下了你,却不想早逝。而扶柳,是我的亲生女儿,打小就和你一块儿长大。你是汉人,是威震西陲的武烈元帅唯一的女儿。”

    没等莫忧反应过来,老人斟字琢句的说出一番让她震惊不已的话:“世子殿下,很早以前就知道你的身世了。其实他···”

    “不要再说了···”莫忧哀求着打断她的话,滴滴晶莹顺着苍白的脸颊坠下,溅到衣衫上,像是润物无声的春露落到田中,消失不见。原来,自己的身上埋藏着这么多的旧事。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不是她的哥哥。原来,藏在他心中的秘密,就是有一天,亲口对她说出她的身世,然后,一生一世和她在一起。

    即使将来大周和回迄开战,即使他是回人,她是汉人,即使他要杀人,她要救人,也会和他在一起么?心里像是有另一个她在与她对视,熟悉而又陌生。她不愿回答,不敢回答。

    车外军士的声音远远传开。“要到玉门关了,都把兵器收起来,装扮一下。”

    撩开小窗上的锦帘,已是晨光熹微。

    红曰下的高耸的关门,遥遥在望。

    触目而来的,是满目的黄沙,满目的苍凉。

    莫忧缓缓地平静下来,事已至此,自己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小姐,到家了!”从未走过这么远的扶柳显得很兴奋。

    眼前真的是自己的家么?不知为何,心里竟含着一丝害怕。

    守关的将士说什么也不开关,即使是商队都不行,就连金子都失去了作用。肥头大耳的小头目声称上头严令,要盘查一切通关的人,不到辰时不开关门。

    许是一路的颠簸,娜木朵儿幽幽转醒。

    “这是哪儿?我死了么?”无力的呻吟一声,娜木朵儿睁开了眼睛。

    “刺杀回王的人还在乎自己的死活?你已经死啦!”扶柳心直口快,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娜木朵儿。

    “不许这么说。”莫忧制止了她,“你的伤势太重,不要说话。现在我们在玉门关下。”

    是要到大周么,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想到会再回大周,没想到自己会活着回来。习惯姓的望向身边那个一直跟随自己的人,窄小的车中却没了那抹熟识的身影,心中一惊,挣扎着要爬起来:“其他的人呢?察古朵娜怎么样了?”

    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察古朵娜是什么人,但看她焦急的神色,莫忧也猜到几分:“你的那些下属大部分···都死了,后来被一伙人救走一些,至于你所说的那个察古朵娜是不是被救走,我们就不知道了。”

    怔怔的说不出话,任凭莫忧为她重新包好裂开的伤口。半响才声音嘶哑着开口:“谢谢你们救了我。”

    扶柳出言讽刺:“想不到你这个冷血人,还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柳儿!”莫忧轻声责备,对娜木朵儿突然有些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是什么人?”警觉的看了一眼忙碌的莫忧,突然又感到可笑,在刀光剑影中习惯了,总会不知不觉猜测别人的想法。

    娜木朵儿笑笑:“我当然是大周的公主了,怎么,你不相信?”

    还待说什么反驳她,关上有人大喊:“开关了!”

    关门缓缓打开,一队铁骑护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速度丝毫不减的向西奔去,扶柳好奇的撩开小窗追望着。

    越过扶柳,娜木朵儿看到急速驶去的马车上一种熟悉的眼神。

    “也是一个伤心人吗?”娜木朵儿收回目光,不知道现在伯言怎么样了。

    “军爷,车上的人身上有伤,不方便起身,您看是不是通融一下。”被掀开帘子时透进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娜木朵儿一阵晕眩,车外,是一路照顾自己的那个女孩子的声音。

    “不行,上头有令,任何人······”粗粗的声音带着毫不通融的冷漠。

    莫忧把一只沉甸甸的锦袋很快的塞到他的手里,“军爷,她只是个女孩子,正要回大周投一个远房亲戚,不是什么坏人······”莫忧比划着解释,一边用身子遮住满脸慌张的扶柳。

    军官的眼睛一亮,不动声色的把钱袋收了起来。向士兵挥了挥手,“没什么问题,让她们走吧。”

    士兵让开一条路,马车从两列长戈队中缓缓驶过。

    “好险,”莫忧松了口气,把娜木朵儿身下的木箱又遮了遮,“幸好没让他们发现这些武器。”

    扶柳有些不满的抱怨着,莫忧在低声劝慰她。旁边,娜木朵儿在静静的想着刚才的那双眼睛。明明是张陌生的脸,但那无奈而又哀怨的眼神却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前面不远就是五柳镇。”娜木朵儿很熟悉的给身边的莫忧介绍。

    “你真的是大周的公主?”扶柳瞪大眼睛:“怎么会对大周这么熟?”

    “不,”莫忧笑笑,“她不但不是大周的公主,而且还一定不是大周人。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娜木朵儿也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的脸上可并没写字啊。”

    莫忧淡淡道:“你若身是大周的公主,怎可能对穷乡僻野这么熟悉?你若是大周人,怎可能会假扮公主行刺回王,借此来挑起两国之战?你一定是个局外人,而且大周和回迄的战争对你有利,所以你才甘冒奇险去刺杀回王。”

    娜木朵儿半响无语,良久才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只会治病救人的医者,没想到你的心思缜密,反应机敏更在我之上。如果你是我的敌人,我一定会不惜一切杀了你。”

    不等扶柳惊叫出声,她又接着说:“如果现在我还矢口否认,不但辜负你的信任,只怕连你的朋友都不配做了吧。你说的不错,我不是什么大周公主,我是吐蕃的帝姬。”

    眼前这个人,虽然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连自己都可以轻易取笑的人,身上突然传来一种重重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座抬眼望不到顶的雪山耸立在自己面前。扶柳吃惊的掩住了嘴,这就是公主的威仪吗?即使面对敌人,即使面对死亡,都不会低下高昂的头颅。

    莫忧脸色不变:“你可知道,如果一旦战争爆发,会有多少人因你而丧命,又会有多少人因你而家破人亡?到时你面对那些白发的老妪,面对那些孤儿寡母,你不会感到难过,不会感到愧疚么?”

    娜木朵儿沉默片刻,低低的说:“可是我又能怎么做?难道我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吐蕃人被回迄的大军困死吗?你们的平民即使打仗,还可已吃饱饭,还会有一线生机。而我们吐蕃,被回人围困一年之久,所有的粮袋都已被掏空了,即使如此还要臣服大周,岁岁纳贡,那道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吗?你们厌恶战争,难道我们就喜欢打仗吗?”

    刚包好的伤口又出现了殷红的血迹,慢慢渗开来。莫忧拼命抱着她,不让她再挣扎。

    空洞的眼睛呆呆的看着莫忧,吐蕃的帝姬喃喃的说:“你知道眼看着亲人活活饿死而自己无能为力的那种痛心吗?我的侍卫长察古朵娜的家人上月捎来一封信。信上说,能不能把她的弟弟送到军队去,好让她八岁的弟弟能吃上一口青稞面而不会饿死在家里···”

    娜木朵儿的噙在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那是她唯一的弟弟啊,他还那么小···”

    莫忧沉默了。原来,有时战争中的死,是为了救助更多的人活下去。一个民族被逼上了绝路起来反抗,又有谁能说他们是错呢?为了生存,还有比这个更低的追求么?

    把娜木朵儿揽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吐蕃人一定会得救的,一定会的···”仿佛刚刚用尽身体中的力气,娜木朵儿渐渐平静下来,小声说:“对不起。”

    莫忧紧紧握着她的手,柔柔的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娜木朵儿。”

    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从后边渐渐逼近。正要说什么的莫忧脸色一变,心中暗暗期盼这不是冲着她们来的。这是大周的地境,实在不宜惹上什么麻烦。

    事与愿违,马蹄声在车前突然停下,马车缓缓地向前滑了几步,也跟着停了下来。车边的护卫探进一个脑袋:“都别出去,我来应付。”不过多久,传进来那个护卫的声音:“官爷,您和后面的这位朋友是什么意思?”

    之后是两人推推嚷嚷争执的声音。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迎面过来,看着帘外越来越近的军官服饰,莫忧忍不住跳了下来,冷冷道:“官爷,如果有什么冒犯,我在这向您赔罪。只是,不知道我们犯了哪家的王法,要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将领被震住了。军中现役将领扰民滋事,这个罪名给他扣的还真是不轻,难怪关下的那帮饭桶轻而易举就让开路,放他们过去了。自己当时在关上还有些奇怪,现在看来,面前这个女子虽然年纪轻轻模样贼俊,但着实有些手段,还好自己家里没这么一个。

    莫忧哪里知道他这点花花肠子,只看见他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样子有些诡异,厌恶的闪开目光,心中想,这个人不是疯了吧。

    目光落到后面,看到的竟是一个浑身血迹的人,不只身上的血迹多的有些吓人,就连模样也很可怕,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莫忧摇了摇头,这个将领的朋友看上去也不太正常,就连血溅到脸上也懒得擦,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这么个野人。

    旋即从车上掏出一包银子,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儿难缠,不过现在似乎反了过来。正要上前递给那个拦路的将领。刚一转身,差点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莫忧一惊,什么时候那个野人走到这里来的?

    护卫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已动,抓住了那个人的手,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己身体就先软软的飞出。胸前骨头的碎裂声不绝于耳,直到落地,他才发出一声不似人叫的惨呼声,胸骨齐数断裂,口中是大口吐出的鲜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一瞬间的事情让人来不及反应,看看已经气绝的护卫,莫忧愤怒的盯着面前这个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来人仿佛没有看到莫忧眼中的愤怒,漠然伸手去掀帘子。莫忧一惊之下顾不得许多,拼命冲上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拉到后面,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松开,回头瞪着那个一直不出声的将领,“你干什么拉着我?再不放开我就···我就”知道现在自己的恐吓根本没有丝毫作用,莫忧的声音小了下去。

    将领冷着一张脸:“我是为你好,你看他的眼睛。”小心的指了指那通红的双目,“他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莫忧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以为是血迹的红光,竟是从那人眼中射出的。殷红发亮的双眼像是要滴出血一样,让人不敢直视。莫忧心中没的一寒,这,还是个人么?

    “他要干什么?”急急问道,虽然自己不会半点武功,但是绝不能让他再伤害其他人。

    车中的人听到外边不同寻常的动静,但没有人鲁莽的闯出来,就在一束光刺进车中时,突然从车中飞出一只银光闪闪的匕首。

    车前的人反应急快,近在咫尺的匕首被他出手接住,微一用力,上好的精钢被捏成一团。将领看到都目瞪口呆,一时忘了身边的莫忧。

    帘子被一把掀开,脸色苍白的娜木朵儿闯进了视线。那个人突然呆住了,将领也呆住了。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喧闹陡然间平静下来。

    眼中的红芒悄悄褪去,完全没有注意莫忧来到他的身边,他的世界被融化在那声带着几分惊喜,几分不信,几分激动的声音中,“伯言···”

    就像所有童话故事中的一样,王子和公主患难重逢后深情拥抱在一起的,不过这个场面终于因为莫忧而没有实现。

    身体突然一颤,昏睡穴上,扎着一根粗大的银针。

    “伯言?”娜木朵儿想要抓住那双颤抖着伸向她的手,一个不稳倒在扶柳的身上。“小姐!小···”传来扶柳惊恐的叫声,她的身上,已被血染红。“小姐,她吐血了······”

    莫忧上前搭了搭脉,摇头道:“她现在很虚弱,再也不能受刺激了。扶柳,把车赶得快些。”

    将军拦住她们:“你们要到哪儿去?”

    女子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当然是到前面的镇上。我要给她治伤,她快撑不住了。”

    将领一脸淡漠:“你不应该救她的。”

    莫忧一愣:“为什么?”

    将军冷哼一声,把昏睡不醒的人搭在马上,扬长而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五柳镇的一座小院落里,静静的迎来了它的第二个主人。看着莫忧她们忙碌的身影,世子的心腹不多留一刻,悄悄告辞而去。

    药草的奇香从打开着的窗子飘了出去。

    屋内,青衣女子手中十二根银针一瞬间扎出,被扶起的娜木朵儿猛地喷出一口淤血,原先急促的呼吸声,此时也平缓起来,就连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女子整理着针囊,心中却一直在想着那个将军临走时的那句话,还有眼前这少女见到那个人时饱含深情的呼声。

    “小姐,小姐”连叫两声,莫忧才回过神来,扶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小姐,药好了。”

    莫忧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虚掩着的门一下子被大力撞开,从外面冲进一个人:“小姐,世子殿下出事了!”

    在院中老人惊异的目光中莫忧冲向了戴着斗笠的来人:“他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从未见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