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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龙盘柱鹤依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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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走此路回家,那是闲聊时刻,听说此路走十里便可到息烽所辖竹花,从竹花搭车上贵阳很容易,相比之下,划船返回海马孔再上六广水路太长,赶不上车的话中途耽搁。心里装着朋友,带着归家喜悦大步流星赶路,这里已无乌江险峻河岸地势平坦,路上农人男女老幼渐多,看样子一个个穿着干净,背着农副产品像去赶集,问一声果真如此。

    竹花是九庒镇所属公社级别,街道窄小木板房屋破烂人口不多,当地又叫竹花坝,取长满竹子的平地之意,九庒和石硐是息烽两个相连的乡镇,过去原始森林茂密,特殊时期败毁。

    竹花虽小,赶集却像各地集市一样,山民扶老携幼聚拢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更热闹的是,人流中太多的背篼以及背着长竹竿的人打挤,加上喝醉酒的汉子路中间站着吵架,赶猪人全力对付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畜生添乱,一条街便格外地喧喧嚷嚷了,唐世科乌江过得几日安静日子,突然置身其中身心颇感不适,人流中快速打听车站位置挨挤过去,看到一张公告牌,才知道没有公共汽车,赶集日才有私营客车,公告牌十分熟悉,是交通厅为私营客车统一颁发的,他过去承包客车的时候,修文乡下便有自己安放的这种牌子。

    今日正是赶集,私营客车什么时候来,问问老乡,老乡说:“看到了,就来了。”

    选个空处,坐在干鱼儿口袋等车的空隙,欣赏农村集市景象,身前太多赶集的农人们中间,突然一个精眼汉子推辆簇新惹眼的自行车带个新箩筐过来,就在唐世科身边木板房前支好车子,拍拍车座,叉腰看着街面。这辆凤凰牌轻便自行车实在太新,在城里是很抢手的,在这里与满街破旧房屋泥巴路面形成鲜明对比格外刺眼。

    精眼汉子看罢街面,抖手将一张布在地上铺开,布上醒目写到:

    弟兄伙些,打火机好不好,你耿直,我耿直,连续打燃一百下不要钱推走自行车,只要熄火一次丢下打火机。

    铺好布,布角放好箩筐,此场面立刻围上很多人,人们前面蹲下后面伸头,看看自行车再看看布上的字,看看布上的字再看看自行车,摇头点头点头摇头。

    这个年头,城里汽油打火机已经很普遍,式样繁多价格不等,气体打火机还是稀有极品。农村经济条件限制,时髦年轻人才用打火机,使用最多的是印有广州字样的白铁皮101汽油打火机,原因农村人大都抽叶子烟,点烟需要火苗猛烧很多次才行,这种101打火机火芯大且是铁壳烧不坏,当然,更多的人为节约还是使用传统遵义火柴。

    有打火机的农民使用打火机抽烟,一般情况会显摆一下,或者说美一下:当着人家的面大声说话,把打火机在烟锅前一个劲地晃悠,晃悠得人人都看在眼里才“啪”地打火一口一口抽烟,反手迎风手腕一抖“啪”将打火机熄灭,看着远方吐着烟雾若有所思,要的是什么,要的就是这种气势,要的便是叫用火柴的人心里羡慕,人家伸手献笑借用一下,他或者热情为人家打火,或者说:“汽油不好搞,我最多用几天就没有了,你用火柴吧。”有个别农民使用打火机心理奇怪,没人场合打火机只在兜里放着,抽烟用火柴,实在忍不住要用用打火机过过瘾,跑点路钻进熟人堆里“啪啪”两下方始心满意足。自行车更不用说,城市已经很翘,农村直接烧货。

    唐世科干鱼儿口袋放在石头上,坐在口袋上更高,对于新鲜事物全神关注。

    一个瘦筋筋农人亮亮晶亮的101打火机问道:“打燃一百下,连续打燃一百下,不要钱推走自行车?儿哄。”儿哄是土语儿子才骗人。

    一个老头说道:“我万一打燃一百下,就怕你乃急。”乃急便是小气。

    精眼汉子道:“绝对不是儿哄,更不会乃急,你们只管搞。”说话很稳。

    有人问:“修过的打火机可以不。”

    精眼汉子道:“儿咯,我的自行车是修过的?不行!”

    站在外头的伸脖子大声问:“可以先试一下不。”

    精眼汉子道:“你们自己随便试,只要答应开始,每一下都算数不带反悔。”

    蹲地上的人问:“不管打火机的牌子吧。”

    精眼汉子道:“不管,只要是好的没有摔过修过的就可以。”

    “我来。”一个毛胡子大汉喊一声蹲下来伸出打火机:“新的,你数好次数哟。”

    一下两下开始打火,第十九下没打燃,抱怨一声:“七角六分钱没得了。”七角六分钱便是101打火机的价格,可以买好几斤大米,毛胡子框里丢下打火机站开,看看第二个人只打了七下便丢下打火机道:“还不如我。”接着下一个,也是没几下输了,再看下一个,没有掌握好第一下便没有打燃,犹豫一下耿直丢下打火机气呼呼骂着走开,大胡子说道:“老子马上买几个新的来干,今天不搞下这个自行车老子不甘心。”翻身走出人群大步而去,现场人们争先恐后趋之若鹜,整个场景紧张激烈。

    好胜是人类的天性,这个天性城市和农村没有区别,当然更没有固定的年龄划分,在游戏过程中,人们除了获得快乐刺激,更多的是能够激发潜意识聪明才智,敢于和善于游戏的人,依靠积累经验、勇气和超强的心态为基本,游弋其中如沐春风,反之只能是短线投机最后落魄的糟粕,游戏,对于人类文明功不可没。

    唐世科不抽烟身上却有火机,那是别想送的礼物,摸摸打火机,这是最新品种的点头打火机,是机头向后拉动弹舌击动齿轮点火,式样新,价钱贵,万一,简直是万一,那就吃亏了。

    拥挤的人里有卖婉儿糕的,两角钱买两块来吃着,婉儿糕是当地特有食品,用大米磨粉发酵后加糖蒸熟,吃起来泡松松微酸带甜,他眼睛看着新湛湛的自行车,心里为要不要试试运气揣摩,不大的时间里,箩筐中打火机已经很多,不服输的大胡子反复赌过三次以失败告终傻眼站着。

    时间过得很快,看看太阳西斜,这场游戏却是越演越烈,更多的农人出售完农产品背着空背篼接踵而来,加上很多喝过酒的,这些人面对打火机不大的赌注,简直没有考虑背篼扔在一边立刻热身加入,直接应证了普通百姓没钱穷大方的俗话,吵吵嚷嚷如一锅开水,大多数打火机没几下便成了筐中物,精眼汉子和唐世科已经对过几次眼神,他对于唐世科完全不同于乡人的气质微愣后便已了然,抽烟的时候还友好递过来一只,唐世科心里再不犹豫,这样的游戏只输不赢。

    远处,听见一阵激烈吵闹声,走过来的人说:“我日他家祖宗八代,狗日的私儿破商店打火机涨价了。”知道内情的人说道:“黑屁股私儿老板留着自家过来赌,买火机走远点吧。”唐世科忍不住笑。

    远处山弯弯里一阵土飞,有人喊道:“娘球的车来了。”看时,一辆大客车带着冲天的灰尘直驶而来。

    乡村道路窄小弯多,泥巴路面更不平整,大客车如此飞快速度,唐世科不由道:“这么急吗?真是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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